“若是以后有什么变故,你记住,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但他很快又在心里自嘲地想,在这件事上,她好不容易才如愿。若是她能一直和家人幸福下去、永远用不上他,也很好。
如今她已是一个如此优秀的京官,她的家人,应当会对她很好的吧。
顾云仍有些疑惑,“嗯?”
他却不再多说,答非所问道:“我知你怨我、恨我,你要如何报复于我,我都受着。你说得很对...你不欠我的,你我之间,终究是我亏欠你良多,但要我不再追求于你,我做不到。”
说罢,他的眼神直直地攫住她,偏执中带有隐隐的疯狂。
顾云好几次深呼吸,张了张嘴却觉得无话可说。
拒绝的话早已说尽,至此只剩疲惫无力。
她便不再搭理他,也在心里打定主意,让后都不要搭理他,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总不可能一辈子热脸贴冷屁股。
日子久了,他也就放弃了吧。
马车突然放缓了速度,他再开口声音也有些颤抖,“到了,快回家吧。”
顾云不再理他,抱起木箱一溜烟就跑进了顾宅,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周其钺瞧她这幅避如蛇蝎的样子,只剩苦笑。
可很快,他的神色又变得冰冷。
——那个男人,他不会放过他。
他的确不会再强迫她什么,可只要清理掉她身边那些不干不净的臭男人,她迟早会重新看到他的不是吗?
...
顾云一下马车,就有门房来迎,东西很快送到前院偏房之中。
鹿台学宫之事后,全因顾母在两边说好话,才让一家人的相处不至于那么剑拔弩张。而顾岳只是年纪小些、轻狂些,并非不明事理之人,顾云后来带着自家弟弟亲眼去瞧了那鹿台学宫的学子都是何模样,顾岳也就打消了要去的念头。
此事虽告一段落,但顾云却不想再搬回后院了,干脆一直住在前院的偏房之中。
此时,她将自己关在屋内,小心翼翼打开了那木箱,像对待珍宝一般将内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
如她在将军府所见,里面都是些缩小的模型和书籍,顾云一一整理过去,却发现那一沓厚厚的纸里面,除了珍贵的古籍,还有师父的手稿,看字迹似乎是近两年才写成的。
一箱物件即将见底,顾云突然看见泛黄的一角,是一封厚厚的信。
它被藏在层层书页的最底下,若只是草草翻视,根本发现不了。
顾云将它取出,撕开蜡封,果然是师父的字迹。
“吾徒顾云:
匆匆一别,汝平安顺遂否?为师失察,只当你二人小儿女闹别扭,竟不知竖子周其钺欺吾爱徒至此。早知前因,为师必当出言相劝,不做那冷眼旁观客,近来感愧颇多,已代汝痛责之!
人生暮年,精力不济,《梓人详编》恐不成,若有幸,劳吾徒完善后卷,偿为师之遗愿。
若遇难处,为师故交名录如附,可执信物登门造访。黄白之物亦留予吾爱徒,编纂书册之酬劳也。
相见不知何时,惟愿吾徒余生平安喜乐,所得皆所愿,为师无憾矣。
临别,勿念。
师杨敬之”
顾云看向那名录,又掏出信封中杨老赠与的信物与厚厚一叠银票,早已泪流满面。
是她不好,周其钺于师父有救命之恩,她不想让他老人家难做,因此在他面前什么都没说。
可她这么匆匆一别,竟连师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实乃人生大憾!
她何德何能,能遇上这么好的师父,挂念着她不说,竟然还给她留下一大笔钱。当初不顾一切逃离,是不是她太自私了?
顾云难以自抑,闷闷地哭了出来。
笃笃笃——
顾母闻声而来,在门外问道:“我们家阿云这是怎么了?”
顾云对母亲从不设防,立马打开门让她进屋,猛地扑进母亲的怀抱,“阿娘,我的师父,去世了...我,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顾云对家人只说当初在平城被一个老爷爷救了,瞧她天资极好便收她为徒,这才有了她的今天。对于周其钺则只字未提。
顾母知道女儿的师父对她意义非凡,于是轻抚着她安慰道:“阿云别难过,老人家活到这个年纪,应当是喜丧了。”
顾云贪恋般呼吸着母亲身上淡淡的香气,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绝对安全的港湾。
“好阿云,如果想他就去祭拜一下他老人家吧。”
顾母的声音温柔,轻拍她的手节奏舒缓,顾云很快就平静下来。
“嗯!”瓮声瓮气。
“快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吧,别叫你阿爹看到了。”
看见桌上露出来的一沓银票,顾云明白母亲的意思,“好。”
随即,却听自家阿娘有些为难地说起,“你阿爹,最近在谋划你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