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子就问那胡人术师,人死能不能像猫兔一样复生,那术师竟然回答,可以。”
“所谓一命换一命,猫死兔生,是用猫的性命去换兔子的生命。那术师对太子说,这换命之法只能从上至下,不能从下至上。譬如贫贱之民的死,不能换来贵族的返生;为人子女的死亡,不能换来父母的性命。只有换命者的身份重于死者的身份,这换命之术才能有效——可这明显就是妖言惑众的鬼话,怎么会有人真的相信?”
侍官忽然想起那时姬弘可怖的狂热脸色,猛地打个寒颤。
“随后,太子殿下便告知属下,他找到了人死复生的办法,一定能将太子妃救活,”侍官吞了吞口水,艰涩地继续道,“属下担心太子想要自戕,曾经寸步不离地跟着太子数月,看太子一直没有自杀倾向,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请公主殿下治罪!”那侍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向姬盈叩头,“下官为太子近卫,没能尽早察觉太子行刺陛下的意向,是下官一人的失职!还请公主殿下莫要牵连他人,都是下官一人之错!”
姬盈当即嘱咐侍官严守秘密,叫他追查那名胡人术师的下落,又说过往一概不究。
谢衍臻听姬盈道完来龙去脉,神色十分凝重,抬手捋一捋胡须。
良久,他低沉地道:“殿下心中,待陛下,待太子,是何想法?”
姬盈猝然抬头。
“老师何意?”
谢衍臻目光灼灼,正对姬盈道:“谢某得殿下称一句老师,今日便对殿下直言不讳。”
谢衍臻将姬盈引到龙骧宫角落,确认四下无人,才道:“殿下恕罪。以谢某看来,现时陛下重伤卧床,纵有回春妙手,来日亦难以支撑。殿下此刻需得在心中称一杆秤,如何行事,单看两边孰轻孰重。”
姬盈心中一凉,对谢衍臻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感。
谢衍臻又踱了数步,在姬盈面前停下。
“谢某如今有两种方案,交由殿下抉择。”
“陛下杀伐果决,太子犯下重罪,若公主殿下试图平衡此秤,今日已成天方夜谭。”
“谢某思虑,若殿下心在陛下,此刻需事不关己,全力抢救陛下性命,至于太子之罪,则待陛下醒来后再由陛下做出决断,届时无论江山旁落,还是太子被处死罪,都与殿下无关。而若殿下心在太子,则陛下是生是死,太医们救不救得活,已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封锁太子刺杀圣人的消息,待陛下大行之后,太子便可正常即位,一切都无事发生。”
谢衍臻抬头,眼中精光乍现:“今夜若陛下醒来,一切都无可回转。时间不多,殿下要如何选?”
姬盈颤抖地咳了咳,眸中溢出哀痛。
“姬盈怎能……手刃生父。”
谢衍臻淡然地看她一眼,声音平静无波:“太子就能。”
姬盈闭上眼睛,痛苦道:“姬盈身在局中,不如老师看得清楚。”
谢衍臻道:“殿下大义,并非坏事。只是为人臣子,谏君乃是本分。谢某劝殿下早作决断,以免错失良机。”
良机。
姬盈手刃生父的良机。
替她的哥哥遮掩罪孽,用父亲的鲜血送姬煊上位的良机。
姬盈头痛欲裂,额上出汗不止。
谢衍臻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未出言提示。
姬盈晕了片刻,竟也重新站稳。
谢衍臻道:“殿下已经想好了。”
姬盈沉默地点点头。
“无论殿下如何选择,谢某,”谢衍臻顿了顿,顷刻又重新道,“谢家都站在殿下这边。”
姬盈虚弱地道一声谢,显然未将谢衍臻这句略显突兀的话放在心上。
谢衍臻眼中闪过莫名神光,而这神光未被姬盈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