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野把外门的账册都丢给他俩,让他们按年份顺序归类,再整理账房里的废弃杂物。白照鸿觉得17从来没有这么好用过——它一扫就能标出所有账册的年份顺序和内容对应,他只用无脑对着往上放就行。
但许游还在旁边老实地一本一本翻看,他也只能陪着在旁边装装样子。
每天戌时结束整理,任平野会带他俩去外面练一练剑。她本来是要教修炼心法和运行方式的,但教了一天,发现许游的修炼方式比她还标准,白照鸿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作罢。
她对着许游感慨:“可惜了,你怎么就是五灵根?要是你有双灵根或者单灵根,恐怕过二十年比我修为还高。”
许游只好尴尬拱手:“师姐过誉。”
此时正值八月,人间是多雨的时节。
山上虽寒暑不侵,也免不了刮风下雨。这天过了中午,一阵狂风卷来满天黑云,随即瓢泼一样落起大雨。
外门弟子没有御剑而行的神通,大雨冲得山路泥泞难走,长老们谅弟子辛苦,停了下午的修炼课。但许游是个死脑筋,任平野没单独通知他俩不用去,他就非去不可。
白照鸿无可无不可,也跟着一起了。
雨中的掌事府门外,竟然站着一排白衣弟子。
他们袍角用绿线绣着五种植物,站在雨中,雨水却远远地避开他们。白照鸿好歹也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月,认得出这是药阁内门弟子。
这些内门弟子没有与他俩说话的意思,只在门外站着,好似在等什么人。
白照鸿进门时与他们擦肩而过,忍不住皱着眉头多看了他们一眼。
任平野屋里果然有客。那人是名女子,容貌俏丽,也穿一身药阁内门弟子服,竟然毫无礼节地坐在任平野桌案上,见两人进来,也不起身,还笑吟吟地招呼道:“呀,两位师弟好,你们就是任师姐近来格外关照的弟子么?进来也不提前通报一声?”
还不待他们出声,任平野便道:“我许可的,他俩不用通报。”
“看来任师姐很看好他俩了。”女子眨着眼冲他俩看来,“不知二位弟弟未来想不想进药阁,我们药阁可是……”
任平野打断了她要排出的一二三点:“闭嘴,他俩不会进药阁,你给我出去。”
“师姐竟这般冷漠,秀秀好生伤心。当年你我共同习武的日子历历在目,如今竟连话都不准我说。”
听到这里,本来又想打断的任师姐忍了忍,听她说完了:“难道你觉得我们药阁心法配不上你弟子不成?”
“……”任平野觉得自己还不如不听,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何长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还请回吧。”
这年轻女子竟是药阁长老。
何长老——何秀在两个小辈面前被她一直这样下面子,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她从桌上跳下来,皮笑肉不笑地勾着嘴角,道:“师姐莫急呀。”
任平野冲旁边的杂役纸人冷冷下令道:“送客。”
纸人呆板地迎了上来,被何秀一袖子拂开,化作一张纸片倒在地上。她回头盯了任平野一眼,慢慢道:“今日之事,还望师姐好好想想,秀秀改日再来问过。告退了。”
她说完转身飘然而去,带着外面候着的一众弟子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
任平野这才长叹一口气坐回去,对白照鸿二人解释道:“抱歉,我与她有些私人过节。倒是你们俩,今日雨这么大,下午的课不是停了么,怎么还过来?”
白照鸿见许游不吭声,替他解释道:“还有半年就是内门选拔,师姐指导的机会珍贵,许游不愿错过。”
放在往常,任平野肯定会揪着他的用词,问他为何不上进,为何不想进内门。但闹了刚刚那一通,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只是点了个头。
“今日……下着大雨,也不好去外头教你们剑术。”她长叹一口气,把一块白玉令牌递给白照鸿,“账房今天就不用收拾了,你们带着这个从后头回廊过去,去藏经阁吧。”
二人正要离去,任平野又叫住他俩。
“怎么了,师姐?”
她略一犹豫:“药阁心法古怪,似乎有害于人,我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你们平日遇见药阁弟子,尽量不要接触。”
两人离开房间,沿着掌事府后曲折绵长的回廊一前一后而行。雨势比来时小了,淅淅沥沥落在廊檐上,声音清脆,如碎玉声。
许游走在前方,竟罕见地主动开了口:“你可觉得……那何长老所修功法,甚是奇怪?”
“我刚练气,完全看不出长老身上气息。”白照鸿停顿了一下,却道,“但经任师姐刚才一说,我想起进门时碰见门外那些弟子,气息似乎和我们修炼的功法有些排斥。”
许游随口回答:“那便是药阁独门心法所致。”
“独门心法么?”背后人听了,思考良久后,问:“可那天彤儿测试时,所用灵力气息,与他们似乎一模一样。难道,指导彤儿的是药阁内门师姐?”
许游猛地停步,转头盯着他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彤儿身上的气息和药阁内门弟子一样。”白照鸿重复了一遍,“怎么了?你那天没注意吗?”
他脸上表情一变再变,精彩万分,从牙缝里挤出半个“你”字,又吞了回去,最后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