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母女的车马先行,算算时间,这时候估计已经入了城。
万幸今日来灵山寺参拜的人多。
二人惨兮兮的坐在路边等了一会,一辆马车被横在地上的尸体拦下。
车上的人他们不认识,但这人认识闻不予。
这人是个书生。
一位蓝衫公子快步下车,跨过满地的尸体,走到闻不予面前停下,向他行了个拱手礼。
见此情形,书生还以为他们俩是遇到了山匪,吓得不轻,连说几声要去报官。
“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山匪作祟。”
扶绫二人也不好向他解释实情,只怕说了会将他吓得更厉害。
于是二人顺着他的话茬子,说是回家路上遇到山匪打劫。
这路上人来人往的,总不能叫他们两个伤患一直在路边坐着。
小书生提议,让闻不予和扶绫先跟着他到寒山寺梳洗一番,认真清理一下伤口。
由他派人回城中通禀一声,叫人来接他们回去,亦或者二人跟着他的马车一块回去。
回了灵山寺,寺里的僧人看见扶绫和闻不予这幅模样从马车上下来,都吓了一跳。
书生在一旁将他知道的情况转述给二人,僧人们给书生口中的山匪作乱添了另一种说法。
灵山寺一带向来平和,从无山匪在这一带活动,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流民走投无路,这才落草为寇,拦路劫财。
僧人良善,开始讨论起如何帮助流民的问题。
去寺院客房的路上,扶绫又看到了那跛脚僧了尘,他挑着水与二人擦肩而过。
了尘淡淡瞧了二人一眼,眼里闪过惊讶,而后快速将视线收了回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扶绫觉得不太对劲。
了尘眼里的惊讶更像是惊讶于他们怎么还活着,而不是想普通僧人瞧见他们时,为他们怎么受伤了而感到惊讶。
书生给闻不予拿了一套自己备用的衣服,寺里的小和尚去找了相熟的女客借了套干净衣裳给扶绫换上。
扶绫摸着衣裳的料子,从怀里掏出银两请小师父带给那位好心的女施主。
她拿着镜子,一点一点往伤口上抹药,伤口上的鲜血已经凝结。镜子里,扶绫的样子实在是不好看。
闻不予推门进来,在扶绫手边放下一顶帷帽。
“暖香阁有一种生肌粉,到时候我拿给你试试。”
扶绫将镜子放下,昂起头。闻不予站在她右手边,正巧是她脸划伤的那一边。
她微微将脸侧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笑。肌肉牵动伤口,有点疼。
扶绫说:“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了?”
闻不予倚着桌边,“那个了尘不太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
闻不予问:“你说,他会和那群人是一伙的吗?”
扶绫陷入深思。
要在山道上伏击扶绫,还要避开段家母女,防止段家报复,那寺里必然得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若是无人通报,变数太多。
假如扶绫觉得暂住一晚,那群人岂不是要在山上过夜了?
寺里人多眼杂,僧人香客混在一块,二人防备之心再高也难以察觉。
如若这通风报信之人混迹在寻常香客之中,那又该如何在二人到达伏击地点之前,给刺客通风报信呢?
要么他轻功了得,腿脚更胜车马。要么,就是他还有别的法子。
扶绫带上帷帽,说道:“又或者,他在地里看见了那一出。”
寺外田地那边视野开阔,位置又不高。
看他来的方向,是从后山挑水。挑水走惯了的路早就被踩实了,饶是雨后两日也不该叫他鞋上沾上这么多泥。
算算时辰,他们遇袭之时正是僧人休息的时间。
若了尘休息去了,怎会不去清理鞋上的泥泞。
他鞋上的泥土分明是地里沾上的。
也就是说,他在去挑水之前,一直在地里劳作,没准正好瞧见了山道上那一出好戏。
又或者今早那群人到了地方,准备埋伏时的一举一动,都被了尘看见了。
她说:“先去会会那位了尘师父吧。”
水缸终于被装满,了尘放下手上的水桶,拿水舀舀了口水喝。
“灵山寺美名远扬,僧人见了人就说我佛慈悲,怎的叫个跛脚的去挑水。”扶绫手撑着水缸,娟纱遮住面容,只依稀瞧见她上扬的嘴角。
“了尘师父,聊聊吧。”
了尘将水舀扔进缸里,溅起的水珠打在扶绫的袖口。
“二位施主,此处香客禁行,二位不该在这。”
“不该在这我们也还是来了。”闻不予上前一步,“了尘师父,又或者,我们该叫你白雨。”
了尘瞳孔骤缩,眉心微蹙,严肃的神情渐渐转成一副笑颜。
“二位,请跟我来。”
禅房里,了尘谨慎地关上房门。
扶绫和闻不予自顾自地坐下,闻不予倒了两杯茶水。
“你是怎么知道的?”了尘并未落座,而是站在二人对面的位置。
“毁容、跛脚、会武、不喜与人接触。”闻不予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了尘坐下。
了尘不太服气,“光凭这些,你敢确定我就是白雨?”
“三年前,泾阳有一桩案子,一个农户子屠了镇上崔姓人家一共一十三口人。大火将崔宅烧成灰烬,崔家的邻居瞧见有人从大火里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