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什么了?摄政王听完有些讶异,但看她退却几步,只是安心地喝着杯中酒不再打扰的模样又很认真,不似作伪。
虽然疑心她会醉倒,但他除了给对方上一碗醒酒的茶水来,也并不能多做什么。
隔着几步远,再看不出刚才亲密拥抱的痕迹。两个人这样的距离,才算是合宜的。
他是来此合盟,要长留下的却是他的侄子。而皇帝和镇南王也并不会让宠爱的女儿远嫁他乡,何况两邦国事已成,本也不必如此。
所以郡主方才,又在大方地展示她的权力吧。若喜一人便明目张胆,若厌一人便弃如敝屣。
两个人甫一分开,要敬酒的客套话便多了很多。虽则摄政王只消稍抿一口,但却架不住今日席上饮的是秦淮春,产自江南的烈酒。
竹叶清香化在浓郁的酒曲里,让人辨不出酒和水之间的分别。摄政王放任自己酣饮一场,喝到最后,比隔壁的狂徒更要醉上许多。
可惜他的醉意并不大上脸,筵席将尽,乾安的皇帝又热情地唤身旁的小黄门为他斟满一盏,要贺两邦友谊永结,国祚绵长。
自然要绵长的……这是他为父王守下的承诺,是他钳制邦内反叛的贼子,一力争来的合盟。
往后三十年,大周乾安将合盟为友,振州接壤多地广开互市,兴旺安康。
掌权人亲自敬酒,这一杯,他一定要一饮而尽。
摄政王微笑着举起酒盏,同贺欢喜,然而入口却并不是秦淮春那辛辣的口感,反而有些甘甜芳馥,绵绵于齿。
有些甜腻的香味终于在浸酒多时的玉杯中冲开那竹意翻上来,桂花香盈满鼻腔。
身旁的千金狡黠地看过来,眉眼里盈满了雀跃的笑。
——这不是乾安最负盛名的秦淮春。
而是,瑶华郡主最爱的桂花酿。
*
饮尽杯中桂酿,宁瑶偏了偏头,看他侧面俊秀的眉骨,硬挺的鼻梁,还是有些欣喜有个人几时辰前活在她梦里,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待在她身边。
这幅皮囊比之过去稍显不得心意,但也是非常锋利、又尖锐的英俊。
就像同过去完全相反,要同过往一刀两断。
她便好奇,他究竟想让她知道什么呢?
他仅来使,不谈情爱,让她知难而退——么?
可惜他也许真的忘掉太多了,如果是徐知远便知道,瑶华郡主字典里,从来便没有这四个字。
倘若他真的不曾出现,她也许会慢慢放下,渐而抽身,去寻下一个栖息之所。
可惜偏偏这样巧。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如今要她放手?
绝、无、可、能!
回到使馆内,摄政王已醉熏熏地任湛风把人摊平在榻上。长风去煮醒酒汤,湛风去唤人,偌大一间居所里,忽然就除了屋外纷乱的脚步,显得安静得很。
他自行脱了半拉衣衫,余下两三件内衬,只听房门被扣响,他衣衫凌乱原该等人来开,俄顷却鬼使神差地上前,给对方开了门。
门外俨然站着他今夜坐席边的狂徒——
宁瑶穿着一身丫鬟的浅粉色宫装,好容易才混了进来。甫一开门竟见对方墨发披散,一双幽深的眼,静静地看着她。
这场景似乎格外熟悉,却叫她说不上来,只是滚了滚喉头。
“这个给你。”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和今日偷偷换他酒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她手里赫然是一枝粗壮的桂花,便因此,空气中盈满了细而密的香气。
这香气像一张大网,要将他狠狠困住。
始作俑者却只是眨眨眼:“我知道,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