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在江云婉眼里,只有她是该除去的刺。
前些时日收到她送来的生辰礼,是一方鎏金绣帕,帕角的玉兰用了双面绣,绣得栩栩如生。
那绣帕上熏的是“玉棠春”,本应是玉兰香与海棠香,但却多加了麝香。
若不是江云汐的丫鬟冬梅通药理,等麝香味完全被覆盖,怕是任谁都闻不出。
她都还未嫁人,江云婉便这般着急。
想到此处,江云汐脸色倏地一变,她前世迟迟难孕,难道也是她的手笔?
“小姐,已到酉时,您该去主院了。”
江云汐轻叹一口气,罢了,多想无益。
……
春晖院内,此时灯火通明。
永安侯与夫人端坐在八仙桌主位,江云汐四人分坐两侧。
丫鬟们鱼贯而入,捧着食盒布菜。
待菜上齐,江云婉立时起身,夺过丫鬟手中的汤勺,亲自盛了一碗汤,端到永安侯跟前,“父亲,这盅‘四君子汤’,婉儿守着砂锅煨了两个时辰。您近来肠胃不适,可要多喝些。”
永安侯本来有些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去坐吧,这些让丫鬟们来便可 。”
江云婉笑着行礼,却没有听话地坐下,而是又为侯夫人盛了一碗汤,“母亲,您不是最喜’四君子汤’吗?您快尝尝婉儿的手艺。”
“婉儿有心了,”侯夫人眉眼间都是笑意,她舀起一勺,啜了一口,“这汤的味道极好!比张妈妈做得还要合我口味,我们婉儿真厉害。”
江云婉抿唇一笑,有些害羞地掖掖耳边的发丝,“母亲这般夸赞我,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呢,母亲喜欢,婉儿下次还做给母亲喝……”
见她一副小女儿娇羞之态,侯夫人的眉眼愈发柔和,“好孩子,母亲知道你有孝心,这些让下人们做便是。在小厨房守两个时辰累坏了吧,快去坐下用膳。”
江云婉行礼后,才回到座位坐下。
江云汐就像是个看戏人,坐在那儿看着江云婉演戏。
她无意间和坐在对面的江成延对上视线,江成延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江云汐愣了愣,仔细辨认他的口型,那口型的意思竟是“学着点”?
她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她二哥许是近来温书温傻了,竟让她去学江云婉的做派。
这时,恰好丫鬟将盛好的汤放在几人面前,江云汐也未客气,直接喝了起来。
不得不说,江云婉这两个时辰还真没白费心思,味道确实极好。
用过膳,永安侯携众人焚香祭祖,男丁可以进入祠堂祭拜,而女眷只能站在门外。
永安侯府祖上原是青州清河村的猎户,赶上南越打仗征兵,江云汐的曾祖父应征参军。
到她祖父这一代,又赶上和北狄打仗。当年的辽州之役,曾祖父与祖父及三位叔祖父,父子五人率两千士兵歼北狄五千余人。
此一战后,江家只余断臂的祖父一人,也因此得封二等侯爵。
祖父与祖母很早便过世,江家到父亲这一代,也只余父亲这一脉,已是人丁凋零至此。
站在门外,远远地便能望到一排排的牌位,整整齐齐地摆在供桌之上。但其实,因无处找寻尸骨,江家祖坟内,至今三位叔祖父的坟墓仍是衣冠冢。
或许这便是父亲弃武从文,祖父未曾怪罪的缘由吧。
……
屋檐下的红灯笼随风摇晃,寒风裹挟着细雪扑上茜纱窗。
“又下雪了。”江成延推开槛窗,伸手去接雪粒子,冷风顺着窗口扑进来,险些吹灭一旁的烛火。
坐在不远处的江云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夏荷忙取白狐裘来给她披上,又端了盏热茶递到她手上。
见江成延还站在窗前,侯夫人忙开口叮嘱他,“成延,你仔细些着凉,明个还要入宫。”
江成延不情不愿地关上窗,瘫坐在背椅上,神色颓然,“真真无趣。”
江云汐弯了弯唇角,她二哥向来闲不住,让他坐在这里干守着,也确实难为他。
侯夫人瞧他那副坐没坐相的模样,无奈叹气,“仔细被你父亲瞧见你这副模样。”
话音还未落,门外恰巧传来脚步声。吓得江成延一激灵,连忙坐直了身子。
果然是永安侯带着江成誉迈步进入,“已到子时,不用继续守了。让孩子们都去睡吧,明还要早起参加宫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子时的更鼓声,鼓声愈来愈小,渐渐消散在雪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