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戴上眼镜的时候姜霰才问及正事。齐彦南不说,步伐放得很慢。绕了大半圈操场之后他忽然停下来,问:“你想去哪上大学?”
“啊?”
这问题有点太突然,姜霰愣了一愣。她自己没想过,觉得去哪都好,只要不是渝城都可以。但是答齐彦南的话不能这么说,她顿了顿,说:“我还没想好。”
齐彦南生怕是会伤到她自尊心似的,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觉得一次考不好没关系,我们还有半年呢,还有努力的机会和时间。”
“你看我成绩了?”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
齐彦南点头:“嗯,看了。”
他继而转过来,吞吞吐吐地道:“你、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视奸你。就是我上次去办公室的时候帮老师拿东西,看到老师桌子上放着年级大榜,我就看了看……”
“考都考完了,有什么怕别人看的。”她笑了笑,“没事。我还挺想跟你说一句恭喜的,这么稳,这次直接跻身年级前十了,你很厉害。”
齐彦南被她说得脸红:“……没有啦。”
话到这她已经够体面,但是齐彦南显然还是没说正题。离晚自习的时间也不久了,姜霰索性也不兜圈子,平和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事的话我回班上课了,外面很冷。”
“对、对不起——”
齐彦南一怔,随后垂下眸,有些不甚自然:“我……我就是想来问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不可以给你补习?”
起了风,地上的落叶也哗哗作响。齐彦南的声音一时被埋没在风里,姜霰没听清,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你要给我补习?”
“……嗯。”他神色郑重。
“不用了。”她脱口而出,“我自己可以学的。”
“我不是说你不可以自己学,我就是——”齐彦南有些急切,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大了些,于是又缩回去,耳根微红,“我就是想让你更好。”
“我会更好的。”姜霰认真地点头,“我也希望我自己更好。”
“……”
齐彦南吃瘪。好半天他才敢直视她的眼睛,轻声道:“对不起,今天是我冒昧了,突然来找你,你一定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吧。”
姜霰摇头:“不会。”
她是反应慢,但不是钝,看不出齐彦南对自己的不一样。那会当同桌的时候他就很照顾她,是一种超乎对其他人态度的照顾。譬如有其他人来问齐彦南题目,无论男女,他虽然也会耐心解答,但解答完了就是完了,但是对她总是在解答之后再推来一本题集,说是自己总结的重难点和易错题,让她再做做,试试看。
但是她也很体面,只要齐彦南不提,出于对真心的保护,她就不会戳破。在这个世界上,真心很宝贵。她不会心安理得享受齐彦南的真心和付出,那么同样的,她也不可能答应他给自己补习这回事,特别是在时间比真金白银还要宝贵的高三。
两人说着话天色就暗了。
齐彦南不敢看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最后他终于长出一口气,打破二人的沉默,也涨红了脸,攥着衣角说出他辗转多个夜晚、酝酿无数日夜都没说出的话。
“我喜欢你。”
风又开始吹。
是意料之内的一句话,但是姜霰没想过他会说出来。这一点她有些意外。
心里在想怎么回复才能不伤害到他,又听见齐彦南轻轻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
他笑了笑,斯斯文文的:“……我也知道你会拒绝,但是我就是不甘心。现在说出来,好像轻松多了。”
姜霰安静地听他说完,没应。齐彦南突如其来的告白倒是没有给她什么心理负担,相反,她也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班。
冬天天黑得很早,淡月把人影拉得很长。姜霰走在前,齐彦南在后。她很恍惚地想起来那个时候齐彦南上台演讲,她也是抱着一本单词书在前,他走在后面,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回头,只看到齐彦南躲闪的背影。在她看来齐彦南不算一个勇敢的人,他们两个甚至有很多共同之处,一样内敛,有时候也一样思虑过多,胆小怯懦。她懂从齐彦南嘴里说出来的喜欢多么不容易,经过了多少深思熟虑,才凝固成那几个看似轻描淡写的字。就是因为真心不容易,所以她也小心翼翼,生怕辜负掉这份难能可贵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