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欢声笑语不断,池佳和徐晚意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话没停过。
江樾抬眸,寻找合适契机插话:“那个...”
谈笑声蓦然静止,两道视线落到他身上。
“贺煜说他要过来。”江樾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喝了一口酒。
池佳醉态明显,眯着眼问号脸,伸手呈喇叭状扶在耳旁,“什么?”
江樾重复。
“小意,我听错了吗?你家江樾说谁要来?”池佳晃着身体凑近徐晚意。
徐晚意嘴角抽了瞬,下意识看向江樾,无声问:“怎么了?”
江樾解释:“我没跟他说我和你们一起吃饭,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他垂眸,落在女人手腕内侧的纹身,“就你那个纹身。”
“完了完了完了,我得先走了。”池佳晃着身体站起身寻包,徐晚意下意识扶住她的胳膊。
“来不及了——”江樾沉稳出声。
池佳疑惑偏头。
时间仿若按下暂停键,江樾对上徐晚意的目光,清嗓子,“半个小时以前的事了。”
池佳凝固,扯着嗓子:“你!怎!么!不!早!点!说!”
“...你们聊得很开心啊,我插不进去话。”江樾一脸无辜。
池佳崩溃了,从竹篮里取出托特包,立定站好,身体却不停晃动,“我先走了。”
掀开徐晚意阻拦的手走到一半,池佳忽然折返回来:“不对说好我请客的,我还没买单。”
她在桌面四处寻找东西,反复嘟囔:“我手机呢。”
“佳佳——”徐晚意一脸担忧站起身,想要抓住池佳却被身旁的人扯住。
江樾:“贺煜已经到了。”
池佳心脏咯噔,选择忽视,在手机一通操作后示意:“手机上不能买单,你们慢慢吃,我去买单。”
“你还回来吗?”徐晚意问。
“回啊,当然回来。”池佳笑弯眼,颊边泛着明显的红晕。她边说边后退,退到包间门旁。
徐晚意的目光落在池佳搭在手腕间的迪奥老花托特包,没说话。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池佳转身,低头操作手机打车,同时拉开门。徐晚意站起身,忽然滞在原地。
包厢外人声鼎沸,与眼下凝固的氛围格格不入。
池佳没看路,径直撞进男人怀中,胳膊被人握住,她蹙眉,捂住发痛的额头抬起眸,忘记了呼吸。
······
夏夜,昏黄的路灯下树影婆娑,起风了,世界簌簌作响。
街边,饭馆门口等候区,池佳掀开扶她的手臂,一屁股坐在凳椅上等候网约车到达。徐晚意连忙在其身侧坐下,曲腰关心:“佳佳你没事吧?”
池佳偏头,眼神迷离傻笑着:“小意,小意。”
她挽胳膊靠过去,闭上眼:“你回北城以后,也要好好的,知不知道。”
“好。”徐晚意笑着回握池佳的手。
身后,买完单的贺煜慌忙跑出来,忽然滞在一旁,身后跟着提包的江樾。
池佳似乎有感应,睁开眼睛顿了下,连忙站起身顺街道前行。
她不想看到贺煜,一点都不想看到。
“佳佳——”徐晚意慌忙跟过去,却有人先她一步。男人白衬衣,黑色西装裤,颀长的身形跟在前方,她缓缓停下脚步。
手被人拉过,十指紧扣,她偏头对上一双温柔迷离的眼睛。
“冷不冷?”
“不冷。”
风刮得比之前大了,碎发随风扬起,徐晚意将碎发撇至耳后,和江樾一起朝前行走,跟在他们身后。
“池佳——!”贺煜握住女人的胳膊,却被大力甩开。
醉态明显的女人径直往前冲,却因晕圈的大脑步伐不稳,直线走成曲线。
顺街道向前不再是饭馆,而是墙体。路人三三两两,没有led灯牌的照亮,光线愈加昏暗,环境愈加静谧。偶有两辆车路过,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池佳我送你回去。”贺煜再次握住女人的胳膊,不管她如何挣脱就是不放手。
池佳挣扎着往前走,不耐烦:“贺煜你放手。”
“池佳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
电话铃声打破僵局,池佳不再管贺煜,接通电话左右观望:“嗯对。我在路边。”
远处一辆白色的车正在行驶过来,池佳用力甩开贺煜的手,靠一棵行道树站在马路边。
“池佳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几句话。”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池佳捂住耳朵,白车在身侧停下,她对了眼车牌往前一步拉开车门,却被人倏地揽腰往后拽了一步。
她想上车,却被贺煜圈腰阻拦在外,偏不让她靠近车门。男人从钱包掏出一百块钱丢进副驾驶座,“师傅,不走了,麻烦您了。”
目视车驶离,池佳渐渐放弃挣扎,垂头继续往前走,被人再次扯过胳膊之际忽然发火:“贺煜!!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马路对面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你到底想怎样!”池佳无力垂手,包带从手臂滑落,托特包掉在地上啪的一声。
是她的电脑落地发出的声响。
徐晚意和江樾蓦然停下脚步。
贺煜垂着脑袋,似乎陷入巨大的悲痛中,他抖着嗓子:“池佳...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气氛蓦然凝固,风大了,枝叶疯狂摇曳,池佳闭眼克制泪意,须臾后再次睁眼:“贺煜,不是我不原谅你。就算你现在告诉了我,那时候你是因为阿姨生病才没来,但是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呢。你现在告诉我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会想起我自己一个人在悉尼的时候,真的很痛,很痛。”
气氛僵持不下,贺煜沉默低头,放开攥住池佳胳膊的手,渐渐垂在身侧。
池佳噙泪弯唇,微笑若有若无,“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需要的是一个人全部的爱,你没有办法做到,就不要再缠着我了。”
池佳擦掉眼泪,捡起托特包转身,胳膊却被扯住。她并未转头,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
“你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吗?”贺煜卑微求全,垂眸落在女人白皙腕间的文身上,心脏猛地一抽。
“池佳,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再相信我一次。”贺煜嗓音沙哑至极,似乎发自肺腑。
池佳甩手轻易挣脱了束缚,她擦掉眼泪转过身,像两年前一样放狠话:“除非你跪下求我。”
三年前,她说了同样的话。当时,贺煜自尊心受损,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三年后,贺煜事业有成,眼下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她知道贺煜不会这样做。她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但事情似乎超出池佳的控制范围。
“只要我跪下你就肯原谅我是吗?”贺煜神情淡漠。
池佳没说话,盯着那双眼睛,心跳速度莫名加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徐晚意和江樾在不远处听到两人的对话,揪心注视这一幕。
贺煜往后退一步,呆滞三秒后,缓缓曲膝。
“贺煜你打住——!”池佳忽然伸脚踢男人的膝盖,贺煜颤了下,站稳身体。
她没想过他真的会跪。常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她知道贺煜只在被父亲教训时罚跪过。他曾和她说,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父亲罚跪,那样他会觉得自己丢掉了自尊心。可眼下,他居然能为了求得她的原谅,选择丢弃他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