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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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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霁担心自己酒精没有代谢干净,不敢开车,匆匆叫了辆滴滴。车子堵在内三环一动不动,他老远看见医院的大楼,抓着手机就下了车,一路飞奔过去。

刚刚在电话里,那位医生就对他隐含斥责,却没有交代太多,只让他先尽快来医院。陆霁什么也顾不得了,接连撞开人群往住院部赶,还未干透的衣服又被汗浸了一层。他一头冲进大楼里,电梯还停在高楼层,陆霁纵身翻过楼梯栏杆就往楼上跑。

楼梯往复盘旋,不知何处才是尽头。陆霁低低喘了口气,忽然在这一瞬,想起了昨晚断片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扣着扶栏的手指猛然收紧。

……青梣。

陆霁捂着眼睛,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再把手移开的时候眼眶通红,下唇咬得血迹斑斑。他一声不响地冲上消化科的住院楼层,拉过一个护士,声音嘶哑地说自己是柏青梣家属,他现在在哪间病房。

大概因为这会儿他看起来实在太狼狈,全无往日陆少的风流倜傥,护士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很快带了些鄙夷:“你就是那个打了八次电话都不接的家属吗?”

她上下打量了陆霁一番,眼前的青年典型醉鬼模样,不禁声音轻蔑:“病人昨晚突发胃出血,送过来的时候都休克了,连个帮忙跑手续的人都没有,你知道吗?”

“北边那间普通病房,”说完这句她头也不抬:“床位还是主任帮忙争取的。”

陆霁道谢的声音低得几近不闻,转身踉跄着往护士指的方向走,边走边把自己脏兮兮的外套脱下来,团成一团直接丢进垃圾桶。里面只剩一件短袖,领口也染着水渍,他把衣领滑稽地内翻进去,努力遮掩住污痕。

公立医院的普通病房环境堪忧,一间要住好几个病人,再算上陪床的家属,老远就能听见里面人声嘈杂。陆霁脚步飘忽地往里走,靠北的房间格外潮冷,他走进去就不由打了个冷颤,然后抬头看过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柏青梣。

因为只有那个人,是孤零零地昏睡在那里。

病房住得很满,每个患者身边都有家属陪着,这会儿正是早餐的时间,扑鼻而来都是甜粥暖汤的香气。床头摆着水果,旁边放着家里带来的用品,唯独角落里柏青梣那张病床,冷冷清清,孑然一身。

他大概是术后昏睡到现在,容颜苍白憔悴,眉间总是萦绕的孤傲骄矜散去了,化为病态的疲惫和虚弱。医院提供的薄被只盖了半身,右手扎着点滴,从床侧无力搭落下来。白皙细长的指骨,像是冰冷的皓雪,指尖微微蜷着,手背冻得透青。

夜尽天明,却没有一个人将那只手掖在被角里。

身后有人问:“您是柏老师的家属吗?”

陆霁应了一声转过身,看向说话那位医生的胸牌,是消化内科的主任。他急忙调整好神色,握住医生的手,开口连连感谢。陈医生笑着摇摇头,远远望了一眼柏青梣,目色叹息:“能在这里遇见柏老师,我也很意外。”

他带着陆霁往自己的办公室走,陆霁闻言不禁惊讶:“您认识青梣吗?”

“学界怎么会有人没听说过Doc.Bai呢。”陈医生拿起桌子上的病历递给陆霁,调侃道:“还是说我认错了人?不过我觉得,能在给120打电话时还自己提出手术方案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陆霁艰难地牵了牵唇角,心底只有无边无际的苦涩。

自己打120,自己去医院,甚至还自己提方案。如果不是足够强大的人,恐怕也没法负担起这些,可他这瞬间却宁愿柏青梣不要这样无所不能。

他翻看着手里的病历,但并不是很明白这些术语,抬头看向陈医生。

“只是胃出血,出血点不算大,手术后已经止住了。”陈医生说,“找您来,主要是想和您聊一聊,柏老师能否空出时间,住院做下全身检查?”

陆霁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陈医生摇摇头,神色凝重:“只有很初步的检测结果,更深入的话,必须要入院。我怀疑柏老师存在器官衰竭,尤其是心肺功能,柏老师在电话里也强调过,他有很多不能使用的药物。”

“等柏老师醒了,您劝劝他,有时间全面检查一下。他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一无所知,但这样拖延下去只会越来越无可挽回。造成衰竭的病因也很奇怪,我只在毒品重度吸食者的身上见过这种情况……尽早找到病因,才能安排治疗方案。”

陆霁回不过神来,只是立刻下意识道:“不可能,他绝无可能碰过那种东西。”

陈医生神色也有困惑,他看着手里的报告单,但检查内容实在太简单,难以看出别的东西。

“没事的,”他安慰面前神色怔忡的青年:“先回病房吧,柏老师应该已经醒了。”

——

器官衰竭意味着什么。

陆霁死死攥着手里的一沓报告单,像是医院长廊里的游荡孤魂,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步步走回了病房。好在医院里这样的人并不罕见,他一路撞人一路道歉,也并没有什么人责怪他。

毕竟青年看起来实在太难过,像是马上就要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甚至还有人停下来想安慰他。

他对于医学名词完全不了解,但听见衰竭这两个字,就让他想起了江驹臣。

三级心衰,心力衰竭。那时商珒拜访柏公馆求医,神色有多么绝望。见到等待手术的江驹臣时,那位温雅尊贵的家主又已经多么虚弱。

他的青梣,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陆霁快要被那几张薄薄的报告单压垮,他又止不住地回想,这三年来柏青梣的身体的确很糟糕,稍微凉一些的风就能发烧几日,总是缠绵不去的低咳,比旁人远远脆弱的体质。一种濒临失去的恐惧瞬间侵袭了青年,他颤抖着吸了一小口气,在医院走廊飞奔起来。

他恨不得下一秒就看见柏青梣,才能让自己安下心。

然而恐惧却没有在他赶到病房后得到缓解,反而骤然跃至了顶峰。

角落那张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拔下来的吊针一晃一晃,搭在旁边的风衣也不见了,那是柏青梣带来医院唯一的东西。

陆霁脑子嗡的一声,这一瞬间,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绷断了。

他冲出病房,逢人便问对方有没有见过柏青梣,简直像是ICPO执行的搜查课,用了不到半小时将住院大楼翻了个底朝天。这样扰乱秩序的行为无疑会遭到阻止,他躲开围上来的保安,刚要闯进监控室里去翻录像,手机忽然响了。

是陆岱川。

陆霁按掉了。

二十四年,他第一次挂断祖父的电话,毫无迟疑,干净利落。按下拒接键的时候,他撑着监控台整个人晃了晃,看起来像是终于清醒一些,深吸一口气,在巨大的屏幕前坐下来,把监控时间往回调。

他看监控的速度非常快,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没过一会儿又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溺水者寻见浮木,转头直奔地下一层。

——

其实柏青梣哪里也没有去。

办理住院手续的窗口挤满了人,他抿着没有血色的唇,勉力靠在一处角落里,苍白的指尖无力搭在胃腹的刀口,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昨晚的收治太过匆忙,该办的手续都没有完成,他不想再留在医院,早上刚醒过来,就强撑着过来办出院手续。周一早上的医院人流量最大,他尝试着往人群里挤了挤,但刚刚手术完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很快就被推到一边,根本没办法上前。

向来站在云端的柏先生实在没有经验应付这种场面,尽管他对医院并不陌生,但那时的身份却和现在处于截然的两端。他等了一会就没了耐心,手术刀口更是疼得难忍,想转身先回病房,却根本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人群密集的地方难免空气浑浊,每一次呼吸都带起肺叶熟悉的窒痛,柏青梣捂着唇闷咳了两声,隐约尝到了喉间的血腥气。胃出血已经止住了,只会是旧患严重的肺部又闹腾起来,他闭了会眼睛,抿唇咳着强撑起身,抬手用力扣住墙砖一步步往回走。

哪里有病人夜里刚刚做完手术,清早就孤身出现在这种地方,若是曾经的柏医生遇见这种不要命的患者,少不得要毫不留情将对方训斥一顿。

……然而如今身份对调,他的表现却要更糟糕、更恶劣。

但终究还是强撑太过,他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低低喘息,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破碎,嘈杂的人声也仿佛隔开很远。来往的人群将他撞得踉踉跄跄,右手搭在身前徒劳护着手术刀口。

喉间的咳意怎么压也压不住,他气息虚弱地哑哑咳了两声,然后敛了敛那双雾蒙蒙的秋水眸,松了扣着墙砖的手,毫无声音地脱力滑落下去。

远处好像传来骚乱声,柏青梣的意识不住地往下沉,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像是有人扑跪在他身边,死死攥着他的肩膀,仿佛在穷竭全力抓住什么要消散的东西,那样绝望的嘶哑喊声,不一会儿有湿答答的雨砸在高矜的眉骨。那弯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接二连三的水珠掉下来,顺着苍白的眼睑滑落。

陆霁想,他大概终于能够体会到,曾经的商珒在想什么。

他从监控室赶过来的时间很快,却被窗口附近的重重人流阻隔,很远就看见柏青梣侧靠在墙边,眉眼无力,一声声艰难地咳嗽着。陆霁匆忙大声喊他的名字,那个人却像听不见,单薄的身形晃了晃,然后昏了过去。

……那道身影总是骄矜挺拔,遗世独立,高高地俯瞰着人间悲喜。

但其实,倒下去的时候,梅花坠枝而落,并没有激起任何声音。

陆霁推开人群往里扑过去。

他终于寻见了柏青梣,入目是合拢收在腹间的指尖,徒劳地护着最脆弱的地方。那张几近惨白的面色,唇角却是嫣红的,无端透出几分诡艳和不祥。

起伏低微的胸口,清瘦到了极致的肩,拢在宽大的风衣里,隐忍地轻轻颤抖着。

陆霁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流过泪,这瞬间却怎么也收不住磅礴上涌的情绪,他跪在柏青梣身边声嘶力竭地喊他名字,沉重的水珠砸在脸颊很疼,又成股地汇聚下来,落在他抱在怀里的那人眉眼上。

然后柏青梣醒了。

那双秋水眸微微睁开,但他终究还是太过虚弱了,薄薄的唇动了动,这一句只有气音:

“你哭什么。”

——

方才漫长的忍痛已经耗尽了力气,柏青梣被陆霁扶起来,站稳后刚要迈步,却还是绵软无力地踉了踉。陆霁急忙把人紧紧揽在怀里,跟过来的护士看见,立刻让人去取轮椅。

柏青梣听见那两个字就皱起了眉,声音沙哑地说“不必”,挣扎着又要站起来。

陆霁心口闷疼,怀里的人身上衣物已经湿透了,脸色几近霜白,密密的冷汗布在额头。满身的风华都仿佛被朦胧的湿意抹淡,他分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眉间神色却依旧冷淡又固执。

柏先生高高站在云端时,恰和这样的骄矜相得益彰;可满目伶仃病骨,却还要死死地逞强,教人看了……只余下无边无际的心疼。

助手推来轮椅,停在不远处。陆霁耳旁嗡鸣一声,下意识错步挡在了轮椅前,生怕被柏青梣看见。然后蹲下了身,他刻意将高度放得很低很低,仰头望向柏青梣。

“青梣,”他克制着话音里的酸涩,如往常一般扬起明朗的笑,展开双臂,并不戳破柏青梣的虚弱:“结束了吗,我抱你回去?”

他的神色没有异样,仿佛只是平日恋人的密语,眼睛亮晶晶地企盼着。就像曾经许多个夜晚,柏先生在书房忙碌,陆霁蜷在地毯的软垫上边玩手机边等,见那人忙完了工作,跳起身来拽着先生的手腕:工作结束了吗?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柏青梣望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陆霁于是笑着站起身来,他没费多少力气,就轻松地横抱起了无力起身的人。他的动作很小心也很稳,却还是在转身时心头泛起难过,就算自己的身体素质优越……但青梣这么高的身量,怎么会抱起来这样容易。

找人的这段时间里,陆霁已经动用家族势力,用最快速度安排好一间高级病房。接电话的人闻言十分惊讶,这还是陆家的公子第一次为私事开口,但也没有多问,很快就将事情安排妥当。

陆霁向来因为厌恶,刻意不和陆家的权势沾惹一分,这会儿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垂下眼睛,低声安慰自己,这样的做法……不能算作是妥协。

疼痛最是消磨气力,怀里的人大概太过疲惫,不一会儿就合了眼睛,气息浅浅地昏睡过去。

陆霁于是将人抱得更稳,他一路走到病房,把人轻轻放在柔软的床褥里。

——

柏青梣睡醒时已经是下午。

他毕竟是出生在商界世家的小公子,锦衣玉食娇养长大,又被姐姐细心爱护着,生活上远比旁人要娇贵得多。手术后在普通病房那一夜并没有休息好,夜里偏凉的气温让他受了寒,房间里时亮时灭的灯更是扰得他频频醒来。

这漫长的一觉睡透,睁开眼时精神比清早好了许多,他垂了垂眼睑,看见身上雪白的被褥,意识到自己还留在医院里,脸色顿时带了几分烦躁不虞。

医院是他停留最多的地方,消毒水和酒精的气味更是萦绕了柏青梣的前半生。但极少有人知道,四年前那件事后,他就变得极度厌恶医院——以病人和患者的身份。

门诊挂水还尚可接受,他整理仪表,看起来比医生还像医生,但对于住院,却从心底排斥至极。

曾经象征身份的白色,此刻却像是无穷无尽的梦魇,逼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敢想象假若余生都要缠绵病榻,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和尊严可言。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被各式各样的管线环绕,徒劳用仪器吊着性命,他宁愿在走到那一步前,就将一切利落地结束。

尽管,他已经注定会有那一日。

柏青梣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原本不是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这会儿困在病房里,他最熟悉也最厌恶的地方,难免变得较往日脆弱。

而陆霁只是去楼下取外卖回来,推开门就见男人已经起了身,没有好好呆在床上,肩上披了一领深黑色的风衣,在病房窗边茕茕孑立。

高级病房的楼层很高,窗子明亮,入目是帝都铺陈而开的万里盛景。柏青梣站在窗前侧首而望,容颜清致,眉骨高矜,背影挺拔而洒落,宛若高台之上俯瞰众生的孤王。

但那张苍白的面庞却少有地带了怔忡,秋水眸默默地注视着下方无边高楼,分明透着萧瑟落寞。

他听见陆霁进来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冷淡的开口:“我要出院。”

陆霁愣住了,他刚刚把打包的热粥放下,不禁愕然抬头,下意识道:“这怎么行?!”

柏青梣半句也不多说,他转过身来,眼底少有的情绪已经掩尽,化为寒冷的霜雪。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陆霁一眼,抬步就要离开病房。

“青梣!”陆霁头皮发麻,他匆忙退后几步堵在了门前,神色焦急地仰头:“你要去哪里?你不能再乱跑了,你的身体……”

柏青梣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只有一句,却让青年一瞬间如堕冰窟。

“这么关心前男友,陆少不觉得自己掉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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