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说笑了。”老嬷嬷咧开嘴,露出漆黑的牙龈,“这是给二少爷准备的冥婚仪仗。您若是喜欢,今夜子时,祠堂开镜,老奴带您去瞧个新鲜。”
啊啊啊啊啊冥婚!
出现了,原著从未提过的情节!
再也不想提起这个破剧本。
面上一派冷静,甚至还挂着笑的颜妤,内心已经变成了尖叫鸡。
旁边的陆明轩瑟瑟发抖。
纸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雾中。
老嬷嬷手中的灯笼骤然变得明亮,幽幽的绿光映出前方华丽的朱漆大门。
可门楣上“柳府”二字的金漆却斑斑驳驳的。
铜门环铸成饕餮吞日的形状,獠牙间还残留着暗褐色的污渍。
跨过门槛的刹那,颜妤耳畔响起细碎的私语声。
回廊转角处,几个丫鬟捧着妆奁匆匆走过,绣鞋踏在青砖上竟没有半点声响。
领头的丫鬟忽然转头望来,颜妤赫然发现——她们都没有影子。
“夫人正在祠堂内诵经。”老嬷嬷推开雕花木门,阴风裹着纸钱扑面而来,“表小姐请。”
祠堂正中悬着层层叠叠的素纱,纱幔后隐约可见一座由金丝楠木阴沉木制作的棺椁。
棺椁半开着,里面的人呼吸虽然很微弱,但并没有达到几不可闻的地步。
根据现有情况分析,里面躺着的应该也是他们小分队的一员。
谁这么倒霉抽到这个角色啊。
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将跪坐在蒲团上的身影拉长到扭曲。
那人转过身时,颜妤呼吸一滞。
柳夫人与刚刚纸人抬的轿子中那个新娘生得一模一样!
“月婵来了。”柳夫人腕间的翡翠镯子叮咚作响,苍白指尖缓慢地抚过颜妤腰间的玉坠,“这并蒂莲还是这般鲜亮,倒衬得祠堂这些死物愈发晦气了。”
然而在看到颜妤身后的陆明轩时,她的态度显而易见的冷落下来,“承嗣也到了。”
颜妤笑着应声,顺势靠近那尊棺椁,藏在背后的手凝起灵力。
陆明轩突然闷哼一声,颜妤余光瞥见他袖口渗出些许血色。
供桌下的阴影里,数条红线正顺着地砖缝隙,轻缓地缠上他脚踝。
而柳夫人身后的铜镜中,映出截然不同的场景。
那座棺椁变成贴着囍字的朱漆木箱。
素色的长纱化作道道红绸,长明灯里还跃动着幽蓝鬼火。
柳夫人脸上绽出一抹笑容,嘴角咧到耳根,嗓音像是磨破的风箱般迟缓,带着可怖的阴森:“月婵,去吧,只有通过考验,才能获得留在主家的资格,这可是你自己求来的呢。”
铺天盖地的眩晕感猛地袭来,颜妤安静地等着场景转换。
她都习惯了。
*
月光像惨白的裹尸布,随意地蒙在雕花窗棂上。
颜妤和陆明轩正站在一座陌生的祠堂门口。
之前见过的那个老嬷嬷正往他两这边走。
她的绣鞋踏在青砖上,每走一步,都渗出红到发黑的血液。
廊下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
风铃下暗红的流苏扫过颜妤后颈时,她听见女子压抑的啜泣声。
“表小姐,请您当心台阶。”老嬷嬷手中的灯笼倏地熄灭,伞骨上的黄符簌簌剥落。
陆明轩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借着残月的微光,他们看见祠堂门前的两尊无头石雕。
两尊雕像断裂的脖颈处,爬满了青苔。
而本该摆放香炉的供桌上,摆着一颗已经风干的头颅。
啊啊啊啊啊导演!她不演了换个频道啊喂!
颜妤的碎星剑骤然出鞘,剑光照亮了供桌下方蜿蜒的血迹。
那些暗红的痕迹,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正顺着地砖的缝隙朝着他们脚下汇聚而来。
凝聚成团的黑雾从那堆暗红色中“脱颖而出”,唰一下扑进了陆明轩的怀里。
“要命要命要命……师妹救我!”陆明轩拼命地甩手,那黑雾却如同附骨之疽般钻进他皮肤。
供桌上的干尸头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空洞的眼窝,下颌骨咔哒作响,空灵的声音断断续续、死气沉沉,好像就出现在她耳边:“吉时……吉时……”
吉时在什么时候,吉时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结巴什么!
祠堂大门轰然洞开。
红线再次出现在她腕间,绷直了的红线猛地拽住颜妤,她踉跄着跌进了漆黑的门洞里。
陆明轩的惊呼被掐断在喉咙里。
祠堂门口悬挂着的两个煞白的灯笼,亮起来了。
煞白的光照亮了祠堂。
整座祠堂的梁柱如同抽象画般扭曲,缓缓地渗出粘稠的血珠,淅淅沥沥地往下掉。
而那些悬挂在房梁上的一幅幅祖宗画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成空白。
“别看画像!”颜妤从门洞里跑出来,挥剑斩断缠住陆明轩脚踝的红线,剑锋划过青砖迸出火星。
这个陆明轩也太假了点。
她看见四面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黄符,那些朱砂符文依次融化着,如雨水般向下流淌。
最诡异的,是祠堂中央那面等人高的铜镜。
镜面倒映出的他们,喜气洋洋地笑着,还穿着大红色的喜服。
而此刻,二人的衣摆正在逐渐染上浓稠的血色。
镜中人更加鲜活生动,有些叫人分不清虚妄与现实。
——虚妄与现实。
“别靠近镜子!这镜子也不对劲!”颜妤像是在提醒陆明轩,又好像是在提醒她自己。
老嬷嬷诡谲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表小姐好眼力,这镇宅宝镜,映的可是三刻后的因果。”
颜妤抬手,碎星剑插进铜镜正中央。
“咔擦!”
铜镜浮现出细密裂纹,镜中影像开始扭曲:
穿着嫁衣的颜妤,毫不犹疑地将匕首刺入了陆明轩心口。
而她身侧的陆明轩捂住胸口跪倒在地,纯白的长衫上,当真晕开了点点猩红。
供桌上的干尸头颅滚落在地,空洞的眼窝里钻出两条碧色小蛇,嘶嘶地朝着陆明轩游去。
陆明轩消失在原地。
颜妤咬破指尖,在剑身上画出逆转符。
她飞身而起,与铜镜相对而立,而后祭出本命剑阵。
碎星剑的清辉与祠堂中弥漫的黑雾相撞,于虚空之上灼烧出焦痕。
天幕逐渐被撕裂。
长风尽起,铜镜表面如水面般漾开波纹,无数苍白手臂自裂纹中探出。
她落在地上,灵力几乎要耗尽了。
却还是咬着牙执拗地挥剑,斩断那些朝着她伸过来的苍白手臂。
无数红绸从铜镜中心碎裂处延伸而出。
颜妤竭力调动所有灵力,足尖轻点、腾空跃起。
而后故意附身,撞进了镜中伸出的红绸漩涡。
颜妤消失的刹那,此间世界轰然碎裂。
凛冽的阴风裹着檀香灌入口鼻,纤细的女孩儿自半空而下,顺势向前跌落。
她身边墨色翻涌,在阴森诡谲的背景里,唯有这一抹亮红色悄然出现,鲜妍明亮,就像一道从天而降的光。
穿过重重叠叠的阴气,颜妤掉进一个溢满了清甜蜜桃味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