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涳笑了笑:“怪不得烺篂称他为‘老狐狸’,真真是个多事的狐狸!别听他夸大其词,没有这么严重,我是只有一半神力不假,但调运其行也无需耗费太多神元,只是法术不精,不能像师尊那样一击制敌,所以显得笨拙了些,让人误以为是我耗费神元过多,才那么吃力的。
这话沈临可不爱听:“谁说你笨拙了?你若是笨拙,那天下岂不是没有灵巧之人了?”
擎涳抿着嘴害羞一笑,将沈临推到巨石洞口,说道:“多谢沈公子夸赞,只是再聊下去就真的要把夜溟等来了,你帮我守住这里,我马上就好。”
沈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按擎涳说的做,守在洞门口等着神主大人摧毁灭灵阵的阵源。只见擎涳盘坐于石柱前,召出另一个法阵,并开启了天行神力,将神力覆于法阵之上,运行法阵,使其逐渐与石柱周围的法阵渐渐重合,然后突然间,石柱上蓝色光球变成了暗红色,果然有了天行神力的加持,灭灵阵根本不在话下。
破除了灭灵阵的阵源之后,擎涳刚要收了阵法起身,突然听到岩石开裂的声音从周围传来,他神色一变,说道:“不好,这石壁空间应该是依靠阵源的法力维持的,阵源已破,这空间也将要崩塌。沈临,我们快走!”
谁知,当擎涳转过身,却没看到应守在洞口的那个人,此刻四下只有石壁上几簇燃烧的火苗,将擎涳的身影映照得有些孤单。
……
崇隐为了躲避夜溟的偷袭,带着厉塭瞬移离开了碧琼潭。但是却没离开太远,而是来到了明罗殿中。因为他觉得,此刻最危险的地方恰好也正是最安全的,就算夜溟要寻他们,必定会向远处追赶,根本想不到他们还会在明罗殿内。
崇隐在大殿周围设下结界,这样旁人从外面根本无法发现殿内有人,他做好这些之后,忙转身询问厉塭:“你方才有没有被夜溟伤到?”
自从崇隐出现,厉塭就再没说过半个字,只是用一种近乎惊愕的眼神盯着他,目不转睛,一言不发。
崇隐上前查看他脖颈上的伤痕,见只是轻微的挫伤,并无大碍,也就放了心。他没等到厉塭的回应,也不急,只看着他的眼睛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怪我来晚了?”
这时,厉塭像是才回了神,他望向崇隐的目光中似是带了忧伤,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恨意,他冷哼一声,说道:“哪里,昼启神心系苍生,为了捉出罪人,宁愿隐姓埋名蛰伏于逆界近千年,如今终于夙愿达成,做徒弟的我又怎会责怪师父您呢。”
厉塭的话,是看似再正常不过的夸赞,但句句都带着埋怨的意味。崇隐轻声叹息道:“塭儿,其实当初我……”
“别叫我‘塭儿’!太过亲近我可受不起!”厉塭冷脸道,“昼启神大人当初决定神隐,将刚出师的我扔到冥界,不闻不问几百年,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见到我?”
厉塭冷笑着说:“其实方才夜溟的话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被他收留的,没人要的东西罢了。”
听着厉塭这冷漠至极的话语,崇隐心中不免有些隐痛,可他却不敢显露自己的内心,只默默攥紧了掌心,沈了片刻开口道:“当初这一权宜之计,也是迫不得已,时轮之心受损,曦光算出三界星盘不稳,恐有大患,擎涳又刚刚接管逆界,我不知到底该信任谁,只好出此下策,隐匿在驳元驿中等待那人露出马脚。但是……”
崇隐说着,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抚摸厉塭的发顶,见他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躲避,于是便笑着说道:“但是塭儿,你是这三界之中唯一一个知道叶沐笙身份的人,所以我才让你去往冥界接管阎王一职,因为这天下之大,能让我完全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崇隐的话令厉塭不禁眼眶微红,却并不想被他看到,所以倔强地偏过头,赌气似地说道:“不用刻意说些好话来搪塞我,我已不再是曾经那单纯可笑的傻子,昼启神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厉塭照办便是。”
看着厉塭这冷漠决绝的样子,崇隐心中的痛楚似乎更深了些,但他仍旧温柔的笑着安抚这闹脾气的徒弟,开口道:“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冥界不像人间,有日光相伴,长久沉于黑暗之中,是否会不习惯?师父没能时常问及你,莫要怪我。”
“师父?”厉塭转头看向面前的人,眉心微蹙,说道,“你终究还是想要提醒我,你为师,我为徒,我们之间的关系毫无任何其他可能,对吗?”
这话在崇隐心中炸起层层波澜,他淡笑道:“塭儿,我们是师徒,不可逾矩……”
厉塭没等他说完,便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明罗殿前,指着眼前的彼岸花海,厉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吗?好,我可以告诉你,我自从来到冥界,做了这狗屁阎王,就一天都没迈出过明罗殿半步,只因我明白你的计划,想要留在这里帮你实现你的宏图大业,但是我怕自己有天会控制不住想要去找你,于是就在这明罗殿周围种满了彼岸花,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原因未出口,崇隐心跳早已如擂鼓般,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不安。但厉塭却并没有转头看向他,依旧望着眼前的花海,继续道:“因为,只要我想离开明罗殿,就要穿过这彼岸花海,彼岸花噬情噬骨,我一旦迈进一步,便会痛入骨髓,只有这样,才能提醒我要留在明罗殿中,等你完成计划,等你回来找我。可是,你现在虽然回来了,却只留给我四个字,‘不可逾矩’……”
厉塭说着,便自嘲般地笑了:“算了,终究是我可笑至极,你走吧,我如今是冥界的阎王,此生只能守着这黑夜度日,别无他想。”
崇隐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此时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竟说不出半个字。他知道厉塭在生气,只好暂且离去,待日后有机会再和他把话说开。
谁知他刚要动用神法离开,就听厉塭开口道:“师父既对我无情,还费力调动神法做什么?直接走出去便是。”
崇隐一惊,不解地看向厉塭,只见厉王殿下弯起嘴角冷冷一笑,问道:“怎么样?师父敢不敢当着我的面,穿过这彼岸花海?”
崇隐手心生出薄汗,他强压心头的悸动,静静地看着厉塭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如你所愿。”
昼启神大人转身迈步进花海之中,一步步向前走着,甚至没有半分犹豫,厉王殿下神情落寞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人,心痛到快要窒息。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崇隐正在忍受强烈的锥心刺骨之痛,却还是倔强地留给他一个从容不迫的背影,将他的小徒弟骗得,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