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着白天的强光”
“隐藏了什么的你”
“夜里才能安心”
......
“游哥,加油!!”
台下死屋乐队俊秀的主唱唱着唱着,突然冲着台上大喊,“你们一定要赢啊!”
他已经能够放开喉咙了,不再恐惧放声歌唱。
他身旁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贝斯手也不甘示弱地狂吼:“薛游,我是你们的元老粉丝了,给我拿个冠军回来!”
again
“我们是存在夜间的浮游生物。”
“躲避着白天的强光。”
......
“薛游,我们三个准备去美国旅游了,分岔花园在那里开演唱会,打算再去看看他们。”
委托人对着台上露出了微笑。
新娘颇为赞同地点头,“婚假有七天,可要好好利用一下。”
他们已经成为了成熟的、需要对家庭负责的大人,不可能抛下一切追逐年少的梦。
但每到周五,听听歌,牵着手、说着笑、打打闹闹地一起来酒吧喝一杯酒,在周末重新拿起琴,演出一场,似乎也不错。
陈朔一望着自己的同事,他们前两天刚刚一起喝了杯咖啡。
聊到最后,对方突然说道:“朔一,你在学术和架子鼓上都有着杰出的才能,拥有的选择比我当时多。”
“我很期待你最后会做出什么决定。”
选择?
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但看着此刻激情澎湃地在前排跳动着的男子,他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场演出之后,确实有什么改变了。
陈朔一举起鼓槌,有力的手臂上青色的纹身清晰可见,往下重重一挥。
“砰。”
这时,一个空灵而清澈的声音轻声响了起来。
“我看到了”
“你的眼泪”
“我听到了”
“你的声音”
众人都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个平时总安静坐在角落、只喝杯果汁的女生,有着如此漂亮的音色和精确的音准。
女生想到今天天域唱片给她发的邮件:
艾然女士,恭喜您通过初筛。
您的音域很高、声线独特,声音质朴天然未经雕饰,演唱中有着充沛的感情,天域唱片诚邀您来s市参加面试。
她会向前走。
音乐有什么魔力,她会自己去看看。
她张开喉咙,跟着台上的主唱,跟着酒吧的人群,放声歌唱:
“我们是存在夜间的浮游生物”
“躲避着白天的强光”
“在天亮之前”
“再一次哭泣吧”
“再一次发出荧光吧”
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子站在第一排轻声哼唱着,身旁的人好奇地用手肘碰了碰他。
“眼镜哥,你也来了?”
他想要作出冷漠刻薄的神色,但在耳边齐齐的合唱下,嘴唇动了下,终是坦诚地说了出来:“我喜欢荆棘鸟。”
他已经准备好面对惊讶和嘲笑,但耳旁只响起一声不以为意的“哦。”
“我们早就知道了,就等着你什么时候说。”
对方摇摇头。
“你天天追着薛游怼,不是真喜欢谁花那么多钱那么多时间跑去看人演出啊。”
“我们都很了解你了,一起唱吧。”
这话就像是一阵温暖的潮水流遍了全身。
恍惚了一会儿后,眼镜男点了下头,回应了对方,“好。”
酒吧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热闹的呢?
彼此疏离的人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交流的?
他抬起头,舞台上的主唱冲他淡淡一笑,和几个月前第一次见面如出一辙。
于是他跟着对方唱出了最后一句:
“即使在黑暗中漂浮”
“我们也会找到彼此”
——音乐就这样将我们联系在了一起,让我们没有那么孤独。
“啪!”
缤纷的彩带再一次从空中洒落,在舞台的灯光下漫天飞舞着。
薛游仰着头,伸出手接住了一条紫色的带子。
即使是他,当彩带落下的那一刻,心里也是温暖的吧。
......
演出结束后,老板带着他们来到了地下车库,站到了一辆面包车前。
漆成深蓝色的车辆十分醒目,车身和车尾都贴着白色的大字:荆棘鸟,以及精心设计的logo——一只羽毛凌乱,胸口被荆棘穿透,但仍然仰头高歌的鸟。
郝云乐兴奋地喊出声:“这也太酷了!我们都有乐队痛车了!”
梁昭看着这辆显然是饱含祝福的车辆,这时倒没有出言讽刺,只啧了一声,咬住削薄的下唇,撇开了头。
他身旁的姜淮舟淡淡地说:“省了笔钱。”
“操,你懂不懂看场合,脑子里只剩钱了吗?”键盘手恼怒地小声怼他。
陈朔一打量着面包车,若有所思,转头看向老板,“这是新买的?”
老板点头,把车钥匙抛给薛游,介绍道:“酒吧的大家为了感谢你们共同买的,已经加满油了,还喜欢吗?”
“当然喜欢,替我谢谢他们。”
薛游接过钥匙,漆黑的瞳孔里流露出明显的笑意,“开这辆车去不拿个冠军都说不过去。”
老板抓了抓头发,笑道:“那就好,这群人前几天一会儿担心颜色会不会太显眼了,一会儿又觉得是不是不应该写乐队名,吵来吵去的,可麻烦了。”
“还建了什么荆棘鸟的粉丝群,说要当你们的元老粉丝。”
“元老粉丝?”薛游挑眉,右手手肘搭上老板的肩膀,问他,“你也要当吗?”
“我就算了,”老板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我很清楚荆棘鸟会走向更大的舞台,会被更多人发现,到时候别忘了我们就行。”
“不会忘的,”薛游对他漫不经心地一笑,“还欠着你们不少债呢。”
他指指车辆,“这下更还不清了。”
“没有什么还不还的。”
老板深深地望着他,眼神里有不知名的光芒在闪烁,“薛游,给你调酒、跟你一起喝酒的这几个月我过得很开心,很感谢你。”
“虽然你很少说自己的事,我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略显沙哑的声线已经带上了颤抖。
“但未来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来酒吧,我们再一起喝酒。”
薛游看着对方,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他应付不大来这种感情流露。
怔了半分钟后,他左手也环过对方的肩膀,给了这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一个温暖的拥抱。
“嗯。荆棘鸟是从灯塔酒吧走出去的乐队,无论后面怎么样,这里永远是我们的起点。”
老板温和地笑了,“那我们会一直在起点看着你们往前走。”
......
“总共十小时车程,轮换着开,一人2小时,从薛游开始到姜淮舟结束。”
和老板道别后,陈朔一冷静地开始安排行程。
“明天十一点左右能够到达。”
薛游这时已经坐到了副驾驶,开始调起车载电台,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淡定地说,“你们四个轮换着开,我不会开车,可以给你们放放歌。”
梁昭感到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不会开车?”
“不会开车怎么了,”郝云乐反驳,一脸兴致勃勃地举手,“游哥的时间我来开!”
键盘手没好气地怼道:“你是薛游的应声虫吗?难道以后你都给他当司机?”
郝云乐很高兴地反问:“还有这种好事?”
梁昭再一次说不出话来。
薛游好笑地看着这俩,边解释边摆摆手,“懒得学,可能也有点晕车。”
陈朔一从行李中找到晕车药和一瓶水递了过去。
“你真是什么都带了啊。”
薛游感叹道,吃了药,继续研究起电台,不断切换着频道。
车内一下子是爆裂的摇滚,一下子是舒缓的民谣。
姜淮舟早已坐到了车内,闭着眼睛,脑海里不同的乐器排练组合地奏出音乐。
他新接了五份编曲的委托,需要在这周内完成交付。
听到车内音乐,微微皱了下眉,拿出降噪耳机带上。
梁昭不想跟姜淮舟坐一起,等着鼓手进去后才往里坐。
郝云乐情绪高涨地开着车,从车库一路驶向了大街,离开了灯塔酒吧,这个属于夜间的秘密地点。
薛游调了半天频道,没找到喜欢的,再一扭旋钮。
这时,一阵律动感极强的44拍低音鼓响了起来,复古的管弦乐带点舞厅微醺感,在这样的节奏下身体都忍不住开始摇摆。
“迪斯科?”
听到这音乐,后排的三位都不自觉抬起头来。
薛游选定了频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语气散漫道:“对,很合适夜间播放。”
“出发吧,明天就开始比赛了。”
于是这辆深蓝色的车辆放着迪斯科,带着沉沉的乐器,载着五个各怀心事的人,穿过陷入沉睡的城市,穿过洒满月光街道,一路向梦想音乐之都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