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灼的神情很坦然。
然而兰灼身后的那几个人——就是今天下午徙倚见到的那几个——跟在她后面,眼神躲闪,一点都不往前。
徙倚不想为难他们。
徙倚真的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
“……兰灼,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这是淅舟。这是江葭。还有倾楸,滩涂。”
于是,她被兜头浇下排山倒海般的嘲笑。
“好生硬啊!”
“你这是数货物还是报菜名?”
这是江葭和倾楸。
兰灼身后的那几位也笑了。
“我叫淅舟,母名津渡。”淅舟尝试挽回一点局面,“很荣幸认识你们。我也是平原上的,但我住在紫花坡,所以好像没有见过你们。”
平原夷则们看她,和看徙倚时一样畏惧。
“回头再介绍自己吧,”兰灼对他们说,“咱们最好还是逛逛。路很窄,有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呢。”
“实在是不好意思。”兰灼对徙倚说。
已经在逛了。
徙倚跟兰灼走在最前面,不敢回头看身后是什么情形。
“他们可能主要是有点怕你,但我不怕。”兰灼说,“我听他们说了下午那会儿的事,太好笑了,几个成年人在那抱头鼠窜”
“那……为什么怕我?”徙倚略感不快。
“因为我们都是跟亲族大吵一架之后跑出来的。”兰灼叹了口气,“我们不想总是住在那么冷的地方,还总是听一些打打杀杀的故事。”
“可是,我们也是因为不喜欢这些事,才离开了家!”徙倚既惊讶又愤慨,“从血缘上,我们同根而生,从志向上,我们好像也算同路人!”
“是吗?”兰灼在一大盆茑萝花的金光下打量徙倚,“确实,我见你们来这儿很久了,好像每天都在忙着建驿站?”
“没错,我离开夷则山南已经不止一年了。”徙倚其实已经算不清楚自己已经离乡多久,“我在蓝树驿站当截道者,照顾旅人和牲口,待了一段时间,就被派到这边建新的驿站。我喜欢这些工作,不喜欢玩战争游戏。我很久没回家了,只是偶尔和家里有书信联系。”
“那太好了,”兰灼明明说了不怕徙倚,这会儿却又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我们也来这里很长时间了。我们没走山路,是沿着河来的诗神湖。一看那里的人都不知道战争游戏,而且吃喝都很滋润,就住下啦。”
“我也很喜欢诗神湖。”徙倚说,“那么,我们和你们是真正的同类。不管是血缘还是心愿。”
“没错。”
兰灼凝望着徙倚。
她的一个同伴跟上来——终于有一个肯跟上来,和她们肩并肩地站着。
这也是个女孩,短发,和兰灼差不多高,瘦长条。
“看,水灯笼舞。”
她嗓音柔和空灵,徙倚很喜欢听,但她话语简短,一晚上只讲了这么几个字。
这一个名叫“雾绦”,余下的三个分别叫“帷幔”“飘飏”和“葵藿”。
由于他们纷纷愿意主动同她说话了,徙倚便奋力地搜肠刮肚地回应他们。
江葭她们都跑去玩了。抱着更多的果子、面点和布料回来。
徙倚却陪着“新朋友们”看了好几遍水灯笼舞。
是的,新朋友,而非老同乡。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他们是在全新的生活环境里新近认识的朋友。而那同一个被他们抛在身后的“旧的”故土,以及同属夷则族的身份,却给不了她太强的实感。
兰灼和雾绦第二天就来营地了。
她们不是自己来的,是跟着村落里的其他人一起来的:桠果、榛火、威利……
“其实我们早就对你们建的驿站感兴趣了,”兰灼说,“但是,因为大家离家前都跟族里人吵过架,帷幔和飘飏兄妹俩甚至是从一大堆族人的围堵和看管里奋力跑出来的,所以嘛……”
“所以你们一见我们就害怕,怕我们是被派来跟踪打探你们消息的。”徙倚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