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跟你说过,脱敏疗法要循序渐进,循序渐进,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李玉珍听说她发病,忍不住吼她。
“我想快一点恢复正常。”
李玉珍跟看傻逼一样:“这是你想快就能快的吗!你脑子被驴踢了啊!”
周兰抿抿唇,隔了好一会才问:“难道,就没有什么能根除的办法吗?”
李玉珍简直是气笑了:“我没有办法!我要是有根除的办法,我早就拿诺贝尔了!”
心理疾病的成因有很多,遗传发育,生理畸变,环境影响,等等等。李玉珍手里经手那么多病人,至今能彻底痊愈的,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现实情况就是,一旦罹患心理疾病,它几乎会伴随患者终生,不过是症状轻重的区别而已。
“周兰,这么多年了,你看你的自闭症好了吗?”李玉珍讽刺地问她。
周兰低下头,并没有。
她至今仍无法忍受噪音,那是生理性的痛苦,所以卢长河才为她配了轿车,就是为了屏蔽路上的杂音。她的思维或许敏捷,但至今仍不善言辞,过量的交流会让她崩溃,她表面的风度翩翩全都是忍耐忍出来的。
“人类对于心理的研究仍旧很浅显,谈话治疗,药物治疗,各种干预手段都只是辅助,而很难根除。你的自闭症是生理性的,现在能参与工作、能正常生活,就已经是极其好的状态了。
至于你的应激障碍,主要成因在心理上,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开解你,必要时用药物干预,再多的,我也无能为力。”
但是,周兰参加过互助会,见过和她类似的患者。大家在互助会上互相吐露心声,互相鼓励,以此来促进治疗效果。只是她天性自闭,不喜欢暴露内心,所以参加了两场就再也没去。
她见过一个患者,经历了几乎无法想象的性侵害,心却坚韧的像钢铁一样,只有很轻微的应激症状,经过短暂的治疗后很快就痊愈了。
“李医生,是不是我有自闭症的原因,所以我的心理才这么薄弱?哪怕□□根本没有完成,我的应激障碍还是这么严重。”她猜测道。
“我们没有必要做这样的猜测,你的自闭症能维持到如此高功能的状态,我认为你的内心是很坚强的。”李玉珍不想让周兰想太多,这样会加重她的心理压力,
“而且你现在不是和钟阳住在一起吗,他也喜欢你,你却能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也是一种进步。”
“钟阳他……和别人确实不太一样。”想到钟阳,周兰心里平静了点。
是啊,她能顶着一个异性的喜欢,还和这个异性同住在一起,这是不是也说明,她的状况没也那么糟糕。
“你觉得钟阳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李玉珍问。
周兰想了想:“之前的异性觉得很恶心,很有攻击性。钟阳……他很温和,几乎没有攻击性,像一棵沉默的树,或者养了很多年的小猫小狗,沉默,但觉得很安全。”
这种形容令李玉珍皱了皱眉:“你很喜欢猫猫狗狗吗,是因为类似的特征令你觉得安全?”
周兰又立刻否认:“不,我不喜欢猫,我讨厌它们身上毛茸茸的。”
李玉珍更觉困惑:“是吗,可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很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因为你讨厌被人触碰,觉得人的皮肤滑溜溜的,你说你觉得毛茸茸的东西很温暖,抱起来让你觉得很舒服。”
周兰一愣,脸上继而有些迷茫:“是吗,唔……好像也是。”
李玉珍眉头皱的更深了。
周兰很矛盾,在咨询的过程中,她身上时不时的就会出现这种矛盾。
她就像一汪再平常不过的溪流,李玉珍分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全部,看到有哪些岩石划破了她,有哪些令她改变了人生的流向,她一切的行为逻辑分明都清晰可见。
但是,总会在某个不期然的时候,这条溪流中会卷起细小的矛盾的漩涡,解释不清楚来由,也无法用过往的人生来推断。仿佛在这清晰可见的人生之下,有什么真正的东西被她深深地藏了起来。
李玉珍不禁再次自我怀疑,周兰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真的完全是因为两起□□未遂吗?还是有自闭症的延伸?又或者还存在其他的原因?她对周兰的诊断真的是对的吗?
“钟阳对你来说比较特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建议你可以多和他接触看看,以及……”李玉珍顿了顿,道,“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上次提的建议,通过催眠,或许可以从你的记忆里找到别的东西,可能会对你的治疗有帮助。”
周兰很排斥,皱紧了眉头:“对于我的过往,我已经知无不言了。”
“我相信你已经知无不言了,但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遇到危险时,潜意识会通过隐藏和遗忘来保护自己,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之一就是选择性遗忘,或许有什么事被遗忘了也说不定。”
周兰:“我对两起□□的过程记得很清楚,没有记忆断层。”
“这不正是奇怪的地方吗?你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么严重,按理来说你应当十分痛苦,可你却能清楚记得所有的细节,那是不是有其他更痛苦的事被你遗忘了呢?”
周兰被李玉珍的逻辑怼的无言以对。
只是她内心依旧很排斥:“我最近比较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