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周定山也是刚回来。
他正从水缸里往木盆里舀水,打算把打回来的猎物收拾一下,然后就见女儿一身乱七八糟地跑进了院子。
周兰的腿上、身上、脑袋上,到处都沾满了枯黄的草叶子,后脑的马尾辫松散了,上身的坎肩也穿的歪七扭八。
周定山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和春生一样:“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爹……”周兰哽咽一声,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周定山更是吓得不轻,忙扔下水瓢走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兰摇头,没有解释,她该怎么说,这种事在父亲面前她怎么能开得了口。
“爹,我想和赵田亮解除婚约。”
女儿开口就是一个爆炸的消息,周定山的脑子被炸的嗡嗡的:“这怎么、怎么突然就要解除婚约?”
周兰只是低头哭。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周兰开不了口,赵田亮对她做的事她说不出来:“我就是想解除婚约。”
周定山要急死了,偏偏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直到傍晚,王润香回来,去东屋耐心问了好久,才终于从周兰口中问出了答案。
“这个混账东西,还没结婚就敢这么不尊重!当我们家人好欺负的!我找他去!”
王润香怒气冲冲的出了东屋。
周定山听了王润香的转述,比妻子更加怒不可遏:“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打量我们当爹娘的看不见,什么都敢干!走,我今天要是不揍死这个王八蛋,我就不姓周!”
夫妻俩气得饭都没吃,挑上赵家下的定礼,拿上手电筒和火把,披星戴月地就去了三里沟。
三里沟,赵家院里。
赵田亮是家里老幺,上头的哥哥姐姐都结婚了,各自有了家,如今这个院子里只剩下他和老爹老娘一家三口。
赵田亮今天回来的有点晚,被李水仙唠叨了好一顿。
“这么远的路,多危险啊!下次早点回来,别耽搁那么久,要么下次你就早点去。”
赵田亮胡乱敷衍过去,草草吃过晚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想着白天的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根本不敢想要是周兰爸妈知道了会怎么样,他也完全不敢跟自己爹娘说实话,只想着能拖多久算多久。
周定山和王润香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万籁俱寂,天上的星星稀稀疏疏地闪烁着,村子里黑漆漆一片,偶尔从不知名的方向传来两声狗叫,反而衬得黑夜更加静了。
两人到了赵家门外,周定山上去“哐哐哐”拍门:“开门!开门!”
院子里的狗“汪汪汪——”吠叫起来。
主屋很快点起了油灯,并传来一声粗粝的不耐烦的回应:“大晚上的!谁呀?!”
周定山依旧“哐哐哐”拍门:“开门!快开门!”
赵世荣披着棉袄,趿拉着棉鞋,缩着身体出来开门。
大门刚打开一条缝,周定山就一脚踹开木板门,挑着定礼冲进了赵家的院子:“赵田亮呢!叫他出来!”
“亲家!”赵世荣看清来人,吃了一惊,又看向地上订礼,“这是、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做什么?!”王润香推开赵世荣,“来找你们退亲!以后我们不是亲家了!”
赵世荣大吃一惊,披着的棉袄都掉在了地上:“这是哪里话啊亲家母,是我们哪做的不好吗?!”
周定山更是一句话都没说,放下定礼就往赵田亮的屋子走过去。
赵世荣见状,连声喊着“亲家公”紧跟了上去。
周定山一把推开屋门。
门后,赵田亮正战战兢兢地缩在床上。
“你个混账东西!”周定山上去一把揪起赵田亮,像揪只小鸡仔一样,把赵田亮揪出了屋子,一脚踹到了地上!
“亲家!亲家!”赵世荣连忙去拦。
李水仙也套好衣服跑出来,场面更加混乱:“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问问你们的好儿子吧!”
李水仙把儿子拉到后面:“你到底干什么了你!!”
“我没,没干什么……”赵田亮不敢看母亲的眼,“就是约周家妹子在外边说了会话。”
“你还不说实话!”赵世荣大吼,“说个话人家能这么打你吗!”
“我真没干什么!”赵田亮自己也委屈的很,“我就是脱了她一件坎肩,我真什么都没干……啊!爹……”
赵世荣涨红着脸,一巴掌狠狠扇过去:“我怎么有你这种儿子!你知不知道羞耻你!”
“爹!爹!”
赵世荣又是几脚踹上去,然后抄起院子里的扫把,追着赵田亮就狠狠地抽!
赵田亮被打得满院子乱跑,邻居也被惊醒了,隔着院墙高声问:
“出什么事了?!”
李水仙只能高声回应:“没什么事,他爹打孩子呢!”
这个时代打孩子确实不算什么事,邻居闻言就继续回去睡觉去了。
周定山和王润香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种事闹出来,吃亏的女方,谁知道事情传出去最后会传成什么模样。
“行了,我们也不跟你们多说,东西我们放这了,从此咱们两家两清!以后别让我们再看见赵田亮去找我们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