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的话,届时和姜念一起回去吧?”
没得到萧映竹的正面回答,秦览也不介意,将目光转移到艾的身上。
正想再开口说几句,墨卿的声音从天边而来,随即又落到了秦览的身后。
“秦公子莫不是在半途而庆?”
笑意吟吟的声音即近,响在秦览耳畔:“方才小姐才知晓地道里的事儿,主子,我从小姐那儿得到了有关疫疠的讯息。”
墨卿站定在萧映竹的身侧,秦览转头只能看到他一个背影。
“那些身患疫疠者脖颈处都有黑色繁复的花纹,后日下午会从平民区的这几处开始投放。”
纸页翻动的窸窣声在庭院内尤为响亮,墨卿将纸张摊到了石桌面上。
他将被风吹翘边儿的纸张压平,好让大家看清上面的标注。
地图上被墨卿大致勾画了一个苍郡简易地图,有几处他是按姜念所述画上去的,大部分都在人群茂密之地。
接着,他又把姜念从忧那儿得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被父母拿去献祭的孩童成年后,回到原来的家乡制造病疫一事,虽然报复和其余人有差,是借他人之手,中间也穿插了些偶然运气的成分在,但诸如此类事件,在这个时代里不算少见。
众人皆只静默地听着,这类事情见过得太多,他们多少都没有如同初次知晓那般错愕不忍,已经钝感麻木,甚至已经被吞噬了人以发言来缓解心态的吐糟欲。
这类悲剧在一些落后的地方里,就是无可奈何却又摆脱不掉。
墨卿说完话,场面静默半晌,秦览即便联想到于鹤那儿,也就追问了句:
“他若是不与神女走相同的路,就想必是回家探寻近况,现在可以让部曲去探查忧的身份,届时缉捕。”
“不过在苍郡里,负责此项职务的是于鹤——他近期可有缉捕的准备?”
干脆现在直接把忧的情报消息同步给于鹤那边好了。
萧映竹目光掠过纸面,在其中一块平民区定格,声音散淡:“陛下既遣他来此,无非是为了乌糜众。”
“想必过两日便能在街道上见到身影了。”
联想到部曲和于鹤的部下近期还在交流同步线索,秦览顿了片刻,点头应道:
“.....也是,到那时同姜念汇合后,再做接下来的计划。”
在资料室里出来散步的部曲即便被有眼色的墨卿领到了桌前,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拍了拍部曲的肩:“听到对话了吗?帮我们传递情报给于指挥使的任务就交予你啦。”
—
醉花楼
姜念今日爬到高处,身体受到了些惊吓,等紧绷的神经缓过劲儿时,疲惫感也随之上涌,即便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地拉起被子,她现在对于已经睡在炸药上方的现状采取的态度是暂且休憩摆烂。
不管怎么样,炸药都不会在现在炸开。
那么为了保证之后炸药炸开时能有力气逃脱,现在更应当要休养生息才是。
因此,姜念准备先睡个一时辰,在起身去地道那儿找溪枕,与溪枕汇合。
目前神女还没有明确将“纵容她在醉花楼内穿行”这件事儿放在明面上来说,但后日去顶阁偷听洳和神女的谈话,那么立场也就分明开来,不会再向现在这样模糊不清了。
不过时间再怎么算得稳妥恰当,也有超出意料的时候。
等姜念再次睁开眼,已经是隔日上午了。
目光落及刺眼醒神的光,姜念心底一惊,随即快速出门洗漱,熟门熟路的坐着辘轳,又等着无人在楼道口经过的时候,闪身下了楼。
—
楼道里依旧是一片昏暗。
有时候姜念觉得,乌糜众比起喜爱乌鸦,更像是喜爱老鼠一点。
总是出动于夜晚,在暗中使坏,就连乌漆嘛黑的地道里连一盏烛光也不点。
正按着脑海里的图纸往下方走,姜念鼻息间蔓延出了一点儿似呛人烧焦的烟味,连同烟味伴随着的,是洳愤恨的声音。
“老夫就说了那神女有问题吧,连来历不明的女娃娃都敢放进来,让她到处乱走。”
对面的人声音嗡嗡,听不大清楚。
姜念蹙了下眉,在黑暗中摩挲到了一个可以暂且遮挡耳目的角落,蹲下身,掩盖起自己的气息。
“所以老夫说神女有问题,老夫已经命人去找了,听您的吩咐,我令他们找到那女娃就割喉,省得又平生事端。”
“至于神女——”
洳桀桀桀地怪笑起来,过了片刻后,阴狠狠道:“老夫待明天例行职务汇报,就把她一并杀了。”
他话锋一转,语调又带上写谄媚,姜念已经可以脑补出那红彤彤的面具上,笑容是怎样变换出阿谀奉承的嘴脸。
“大人,您且看,等我这些天处理完事情后,就将疫病传播到整个苍郡,给您和教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面回复的声音模糊,姜念没听明白,那墙一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有衣服被风吹起的猎猎作响,由远及近,极具目标的往这儿直冲来,姜念心头一凛,正欲挪动位置,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猝不及防的袭来,精准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拖入身后的黑暗。
姜念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想抬手扯住这双禁锢在她身体上的双手,后边的人似预测到她想要挣脱的想法,捂住她口鼻的指间稍微松开些许。
一阵若有似无淡香携着风飘来,萦绕在鼻端。
熟悉的香气。
姜念紧绷的身体僵硬了一会儿,随即缓缓放松下来。
是溪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