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以池睁开眼时,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流。
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她坐起来,抽了张纸,随手擦干眼泪,然后扔进床边的纸篓里。她做这事已经平静而习以为常了,好像之前已经做过无数次一样,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病未愈加睡眠质量差,头脑昏沉,梦里的事就像用铅笔浅浅写在纸上的一段记忆,很快就被橡皮擦擦得空空如也,艾以池刷完牙已经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只记得自己好像很悲伤。她已经习惯于不去深究了,反正都是不太美好的记忆。
艾以池的作息是十点睡觉、六点起床,要是沈昭夏在家的话,她会睡得更晚一点,但起床时间都是一样的,只有今天,被梦魇折磨,困住了,没法脱身,才会直到天大亮才起床。
等她洗漱完从卧室出来,沈昭夏和燕黎的房门都是紧闭的,从客厅到院子,里里外外静悄悄,不知道她们是没起来还是已经出门去了。
艾以池想起来,昨晚燕黎说今天要沈昭夏陪她去买居家日用品的。
五年了。
艾以池和沈昭夏结婚五年了,她还没有陪自己去逛过一次超市呢。艾以池曾经任性地要求过,但沈昭夏只说:“缺什么直接让人送过来,别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
沈昭夏是个很理智的人,浪费时间的事不做,无意义的事不做,形式主义的事不做,她做事讲求效率,目的性极强。
所以艾以池跟她结婚五年,没有一起逛过超市,除了蜜月之外再没有一起出去游玩,不过节日和纪念日——包括结婚纪念日。
因为没有意义,因为不能产生实际效益,因为浪费时间和精力。
艾以池的骨子里是个浪漫主义情节严重的人,她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喜欢《梁山伯与祝英台》,她真情实感地为那些流传于世的经典爱情而流过泪,感动且向往。她的少女时代,甚至会因为在路边看到一朵野花,观察入迷而迟到。
那些特别的日子、和特殊的人有特殊意义的日子,艾以池全都庄重地藏在心里,她很想做点什么事去庆祝这些日子——不是为了考验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也不是为了庆祝这些日子本身,而是为了纪念已经永远留藏在时光中的,独属于她和沈昭夏的那些回忆。
但是沈昭夏不喜欢,所以艾以池也不做了。她像割肉一样,硬生生从自己的心里剜去了那些天真烂漫的少女心事,痛也不在乎,流血也不在乎。
因为艾以池可以对自己说,沈昭夏的个性如此,自己不能太自私了,不能因为私心去强迫沈昭夏做她不愿意的事。
艾以池说过,要一辈子对沈昭夏好,生而为人,顶天立地,一诺千金。
艾以池以为沈昭夏天性如此,艾以池以为她对谁都这样,冷静到冷血的地步。
今天才知道,原来,跟艾以池才叫浪费时间,换了个人,就什么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