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旺恍觉说漏了嘴,黑脸皮不甚明显的红了红。
“安哥儿你就当没听见,我还要面子呢。”他顿了顿,又想起平常顾存山那小子对乔安千依百顺的模样,也不赧然了,“不过要说起小巫见大巫,还是存山更胜一筹,你管教有方啊。”
害羞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乔安捏了捏发烫的面皮,飕飕冒出了个坏主意:“你单方面的排一二可不够,改天我一定叫上嫂子,再拽着顾存山,让你们当面论论。”
李旺的笑僵在脸上,一想那场景,直接叫他把头埋地里算了,连忙告饶,心道乔安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万万不可再招惹。
正巧施工队的工头石锤子喊他,李旺立马从惧不惧内的话题挣脱而出,小跑着过去,抹了把虚汗松了口气。
乔安哼着不成调的曲,心情不错。
回家瞧见来院里忙活的张婶、张婶娘家嫂夫郎、田大婶还有何小草她娘杜云娘,笑着打了招呼。
用砖简单垒成的石灶燃着大火,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上面坐着的大铁锅被木盖子合得严实,却拦不住锅边冒出来的滚滚白气,混合米香阵阵,不知道拦下多少过路人。
那些上了年纪的阿婆阿公拄着拐杖“不经意”绕着乔家门口多走了几回,到了村口大树下唠嗑,张口就是:“老香鼻子喽,还掺了白米嘞,案板子上还有两只鸡,三十多斤肉,给那群建房的汉子吃,老天爷哩,乔家这是多有钱,能经得住这样造。”
蔡阿婆豁了口黄牙,张口带着韭菜的匪气,熏得旁边的婶子阿叔慌忙躲开。
“能不有钱吗?青砖大瓦房可不是谁都盖的起滴!村里数得上来的就两户,张家、孙家,如今又要添上个乔家。不过我说,这乔家肯定是外强中干,强撑着脸面嘞,就像那涨起来的面皮,一巴掌下去,‘啪!’的不就塌下去了嘛,哈哈哈哈。”
周围一圈子人跟着笑,倒不是说他们心思有多坏,只是从前大家明明一个圈子的贫富水平,无论是谁,骤然乍富肯定会成为被集火的目标,就盼着人跌落下来好笑话笑话。
而相反的是,像孙家这样富裕了十几年的人家,他们却是争互去捧。踩一句乔家就要夸一句孙家地头广,庄稼长势好,家底子厚,听得人堆里的孙夫郎“嗬嗬嗬”捂嘴高声笑,近来被乔家比过风头窝火在心里的郁气一扫而散,是头也不晕了,脚也踏实了,扬着风尘抬起下巴,一路翘着尾巴尖回家去。
人一走,李阿奶往旁边呸了一口,她亲亲孙儿田埂子帮着乔家干活,她田家也同人家交好,刚刚自然没吭声附和。再加上她是素来看不惯孙夫郎仗势欺人的做派,现下一扯嗓子,骂道:“贱人,得意什么啊,眼睛顶天上去走路绊不死你!”
当事人不在这儿,蔡阿婆怎么听这老婆娘在指桑骂槐,脸顿时拉得比马长,语气咄咄逼人:“李金花,你啥意思,嘴皮子痒想挨我两巴掌不成?”
李阿奶白她一眼,挖挖耳朵嘬嘬嘴:“哪来的疯婆娘乱叫,蔡银花,你当老娘怕你!”
李金花和蔡银花,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俩不对付,小时候比,长大了比,嫁人了比,如今老了还比,偏生她李金花沾了个金字,样样压蔡阿婆一头,梁子结的不小,几句话激出了真火气,张牙舞爪就扑上来扭打成一团,一堆人乱糟糟劝架,不知道谁暗下黑手扯了对方头花,得了一记回踢。
有人赶紧跑到乔家通知田大婶道:“还不快去瞧瞧,你婆婆跟人打起来了呀!”
田大婶:“啊?”
带着歉意扔下句话立马风风火火去了。
乔安眼睛一亮,往村口的方向多看了两眼,小声朝乔大花蛐蛐道:“不知道有什么热闹。”
乔大花拍拍他的头:“可不许去,都是麻烦事,万一被赖上了可不好。”说着也替田大婶担心,“她婆婆年纪也大,千万别有什么闪失才好。”
李阿奶自然没事,见人喊来她儿媳,顿时觉得人多有底气,把蔡阿婆按在地上打,脱了破鞋骑在对方身上狠狠抽了几拔子。
田大婶知道她婆婆年轻时就是干架的一把好手,连家里的汉子都被她抽得叽哇叫,老了不改当年风采,见人没落下风,也不着急啦,佯装退推搡几下插不了手,默契跟李阿奶打配合。
眼见蔡阿婆好不容易挣脱开双手,什么都不顾掐上了李阿奶的脖子,眼睛冒红鼻孔放粗,田大婶立马高声喊了几句,带着人强横分开两个人,扶着李阿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会灰。
李阿奶狠狠出了口恶气,伸长脖子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挺胸抬腰一路骄傲走了回去。
徒留身后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蔡阿婆狠狠呸了一口,眼睛里闪过狠毒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