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脚下的路面变得硬实,顾存山才把乔安给放了下来。
见乔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知道这哥儿是羞恼极了,顾存山忍住发笑的心思,询问道:
“你是要回家,还是跟着一起进山挖点笋子?”
乔安:“挖笋!”
笋子好呀!能炒能炖,鲜味十足。
顾存山把小背篓的草根使劲往下压实了,又把柳条枝弯成一把,把小背篓塞得满满当当的,空出大背篓准备用来装笋子来。
草鞋沾了泥,有些重,走着不舒服。
顾存山四下一扫,捡了两根木棍,递给乔安一根,自己拿一根刮起鞋上的泥来。
乔安有样学样,不过布鞋不似草鞋,被泥水浸透了半只,只能刮下干泥来。
他有些苦恼的抿了抿唇,见顾存山注意过来,装作无事把木棍一扔,仍是那副高高兴兴地模样。
上山的路上但凡遇到人,都是顾存山先打招呼,乔安再紧随其后,除了微微紧张,也没什么。
白云村的这座山,常被换做小丘山,从名字看,就知道这座山不大,主要有两片竹林,还有一些野果子树,其他的山货,像山核桃,山板栗之类的,都是没有的。
因此靠山吃山行不通,村里人多是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过活。
乔家是三间茅草屋带两院,另加四亩地,虽然穷,但也算不上最穷。真正难过的是那些没地的人家,只能给人做佃户,大多食不果腹,只天天溜达野食,妄图填饱肚子。
顾存山指着西边:“那边佃户多,娶不起媳妇,导致寡汉条子也多。你以前不爱往村里走,不知道那一片乱。当初有一外嫁的姑娘回来探亲,图近路又是擦黑路过那边,不知道被谁捂昏了拖进竹林,人醒过来不堪受辱就跳了河。”
“后来那姑娘娘家人闹上门,村长主持公道,绑了人送到衙门,判了十年大牢。又整治了西边竹林的佃户一通,才算消停。”
“打那以后,村里人没事就不会往那边去。平常我去上工,不要求你多勤快操劳,只照顾好自己就成。要是出门,和隔壁张婶说一声,尽量别去西边,知道吗?”
乔安眨了眨眼:“嗯,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顾存山没吭声,带着人朝东边竹林去。
现在这个时节,离秋收过了个把月,正是冬笋冒尖的时候。
冬笋的采摘期从十月到次年二月,量少茬数多,且正好赶上冬季缺少新鲜蔬菜的节令,因此也格外好卖。
一般市价是一斤六文,快赶上乡里一斤七文鱼的价格了,贵得令人咂舌。村里人都把这当做冬季农闲为数不多的进项,自然对东边竹林爱护的很。
顾存山仔细跟乔安说了找冬笋和挖冬笋的技巧,带着他踩了些笋多的点位。
有些地方被人挖完了,有些地方还剩几根,顾存山拿小锄头刨开一瞧,还没长起来,他扒拉土,把笋重新盖了回去。
忙活了半天,太阳西斜,一根笋都没挖到。
顾存山还能保持平常心,毕竟这事常见。村里人早起勤快,手脚麻利的不到晌午就能背一筐笋回去。
他和乔安下午上山,能找到一些“战场遗孤”就算是运气爆棚,实在没找到,也说明不了什么。
他瞥了眼垂头丧气的乔安,心想说要不要去安慰下,没想到就听见乔安的一声惊叹。
“小顾哥哥,你看!”
顾存山顺着乔安手指的方向,发现了一颗冒出半身的老笋。老笋口味涩,纤维化比普通笋严重,想就知道不好吃。
但难得不用他废功夫去哄乔安开心,挖了就挖了吧。
他拿小锄头抛开周围的土,打着旋将整根笋连带它的根一起挖了出来,抖了抖上边的土,把它放进乔安手里。
乔安乐滋滋地撂了老笋两下,心满意足的放回背篓里。
傍晚时分,山里已经昏暗下来,由于原身挑食,导致这副身体患了夜盲症。乔安虽然最近有在努力调整伙食,但他才穿来两天,治疗效果还不明显。
顾存山显然知道他是有这个毛病的,主动伸出手抓住他的细腕,感受着掌心温热,牵着乔安慢慢下山。
等回了家,点了油灯,才松开乔安的手,放他自由活动,然后提起背篓,要去灶房做晚饭。
乔安及时叫住了他,发出请求:“能让我上灶做晚饭吗?”
顾存山想说他一个刚学会烧灶的,做饭不是糟蹋粮食嘛,但看着昏黄火光中那双水润双眸,他率先气妥,纵容乔安可以浪费一次粮食。
他冷脸想着,等明天上工,这些都能挣回来。
乔安甜甜一笑,壮志雄雄,他一定要给小顾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