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太子殿下醒了。”
晴词连忙放下给魏帝准备的新菜谱,跟着曲儿一路拐到东宫太子的寝殿。
“陛下,属下已查到原委。”
暗卫统领翻下楼阁,一路直奔御书房。
“这次刺杀,有两波人手,除了签了降书的一波与苏将军逃不脱干系……”
端坐在桌案前的魏帝略一沉吟,眉头紧锁。
晴词她……
“回陛下,膳司大人去探望重伤醒来的太子殿下了……”立在身侧的魏公公瞟了眼伏案桌前,却心不在焉的魏帝,幽幽试探道:“陛下可要前去?”
话音刚落,魏钊便重重搁下卷轴,起身大步出了御书房。
魏公公眉毛一挑,连忙追上前去,尖声招呼备好去东宫的车辇。
坐在太子榻前,晴词扫了眼魏言苍白的面容,不由得抿了抿唇。
婚典当日,如果不是魏言替她挡箭,自己估计要成刺猬了。
“陛下驾到。”
晴词扭头,连忙起身相迎。
她深谙,若非那日用了改造的暗刀,扭动刀柄,及时放出毒针,自她身后赶过来的魏钊便成了第二只刺猬。
趴在榻上的魏言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晴词流云般的衣袖自他指缝间划过。
魏言敛眸,遮去了眼角的落寞。
晴词与魏帝共同立于窗柩前,午后日光穿过薄纱下,二人四目相对,默然不语,一切却好像在不言中。
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缄默。
见此场面,魏言心口蓦的一堵,当即又咳了好几声。
他是不是……
醒悟得太晚了?
与此同时,侍立在一旁的苏丽儿心里满是对屋中人的愧疚。
她的父亲,为了助她夺得太子宠爱,竟暗暗纵凶,在婚典当日刺杀晴词……
这一切,苏丽儿在婚典之后才知晓。
如今这案子在彻查,水落石出是难免的事儿。
余光瞥见了苏丽儿局促的模样,晴词转向榻上的太子魏言,“既然太子醒了,又有侧妃在,小厨房也会煎好药,按时送来,殿下记得趁早服用。我便不多做叨扰了。”
说罢,晴词转身,头也不回地迈步出了房门。
“晴词!”魏言紧皱着眉,唇边喃喃低语。
端着药碗的苏丽儿浑身一僵,随即扯了扯嘴角,“殿下,该喝药了。”
魏言睨了眼伫立在榻前的苏丽儿,“你照料了一宿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
后者垂首,攥着汤匙的指腹微微泛白,强颜欢笑道:“妾身告退。”
合上房门的那一瞬,苏丽儿呼吸一滞,眼中有片刻的失神。
“娘娘……”身边的侍女满含担忧,“先前为殿下备的新衣……”
“不必了。”苏丽儿缓步下了台阶,看了眼院前散落的花叶。
“这侍弄花草的工匠未免太过惫懒……”侍女随口一斥,又道:“这些是殿下从前特意为娘娘种下的……”
“花无百日红,从前上心的,如今,离了心也是常见得很。”
君心难测,向来如此。
苏丽儿扯了扯嘴角,加快步子离了院子,背影绷得挺拔。
沿着湖边的回廊,晴词和魏钊两人一前一后,静默不言地走着。
曲儿和魏公公远远跟在他们后头,互相使了个眼色。
“太子的婚典毁了,若是另择期限举行……陛下他……”曲儿假意担忧,实则试探。
魏公公脚步一顿,手里拂尘一甩,嗔道:“你这丫头精明得很,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如今你家那位,可是把陛下拿捏得死死的了。”
曲儿揪了揪魏公公手中拂尘的一抹须须,讪笑:“公公大义,日后若是有好处,定记着公公那一份。”
魏公公挑了挑眉,“那咱们……”
曲儿瞅了眼不远处亦是停下了脚步,两两对视的侧影,随即悟了,“公公,时候不早了,该去传膳了吧?”
魏公公欣赏地点点头,假意怒斥:“走快些,若是怠慢片刻,小心你的脑袋!”
晴词瞥了眼不远处的回廊两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忍不住憋了笑意,勾指,拉住了魏钊的衣袖,“陛下今日过来,是为了查看殿下伤势,还是……”
“明知故问。”魏钊的喉结滚了几番,目光落在了晴词的纤指上。
晴词甩手,摊袖,“如今我与殿下的婚典尚未礼成,陛下若是不加快些,待到太子伤愈……唔!”
腕上一紧,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掉了个头,被圈在了一个极为结实的胸膛前,晴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你呢?你如今,是如何打算的?”
晴词原以为,魏钊会如她从前年少看过的那些小言情的霸道皇帝一样,说娶就娶,可他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询问她本人的意愿。
“和亲本就非我所愿,这门婚事不成,对我而言是大好事……”晴词回想梦里见到的原来的和亲公主,想起那落寞且羸弱的身影,和她悲怆的眼神,便忍不住为她发声。
圈着她的腕间的力道瞬间松懈了不少,魏钊垂眸,“若朕放你出宫,你可愿?”
“出宫固然是好事……但……”晴词话到了嘴边,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的停住了。
“但又如何?”魏钊的语速明显加快了不少。
——说你想要留在朕的身边……
——只要你一个点头,朕便立马为你肃清所有的障碍……
晴词侧过头,仰首,勾唇微微一笑,“陛下舍得我走么?”
魏钊落在她鼻尖的呼吸愈发加重,连带着圈着她手腕的力道再度收紧了不少,“深宫渺渺,孤寂无边,你可愿……留在朕的身边?”
目光灼灼,心跳如雷。
眼前人,是心上人。
但……
晴词摇摇头,眼中略有迟疑:“或许我……”
“咚!”
“不好了!侧妃娘娘落水了!”
晴词凛眉,那声音,分明是苏丽儿的贴身侍女的……
一把推开魏钊,晴词直奔那溅起半人高的水花之处。
“晴词,我,我对不住你……”
一袭单衣的苏丽儿瘫坐在榻前,眼含泪水,声音却带着颤意。
“你方才,不是意外;是想轻生?”晴词端过侍女托盘里的热姜汤,递到了苏丽儿面前。
屏退了屋内所有的侍者,苏丽儿低垂着首,不敢回答。
“初次见你时,你那浑身上下一股子嚣张劲头去了何处?”晴词忍不住伸指,轻轻戳了戳苏丽儿的额侧,“好好的,怎的不大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