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霓,我们回家。”
回到祐山洋房,第一个迎过来的,果然是心急如焚的戴望鸿。
他一听闻女儿出了事,顿时坐不住了,不顾渠殊同的阻拦,更顾不了自己也是刚到江阳、人生地不熟的,亲自跑出去四处寻人。
他毕竟已不算年轻了,又着急着四处奔波,双腿其实早已发颤,却还是执拗守在门厅,不肯回沙发上坐等。
待见到神情仄仄的女儿被渠殊同从汽车中抱了出来,眼皮半睁不合、没甚精神的样子,更是心疼得紧,一路小跑着跟在渠殊同旁边,又是扶着女儿的腿脚,又是小心护着女儿的脑袋,生怕一不小心磕了碰了,撞疼了她。
待将毓琼妥帖安顿好,又多次确认她并没受伤,只是药效还没过,有些困倦,戴望鸿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他面色不虞,斜睨坐在床边正帮女儿掖着被角的渠殊同一眼,语气严肃:“致一,你随我来。”
“是。”
渠殊同将被子仔细掖到毓琼脖间,对她安抚一笑,起身,跟着戴望鸿走出了卧室。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脚步声渐渐远去。
毓琼路上时还迷糊的很,现在安安稳稳躺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反倒精神了。
今日之事,她并不怪渠殊同。且不说是她自己致意离开祐山洋房去公司的,单单说她又不是渠殊同的附属品,总不能时时刻刻紧贴在他身边,指望着让他保护。将今日这样的飞来祸事赖到渠殊同头上,着实是没有道理。
但是父亲他……
毓琼想到戴望鸿走时暗沉的面色,在床上翻转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坐起了身来。
不行,她还是得去看看。父亲那脾气上来,世界上恐怕只有她能劝上几分,现在他显然正在气头上,对渠殊同非常不满,渠殊同身上还有伤呢,可经不起他的一顿爆揍。
顺着实木楼梯而下,一楼静悄悄的,佣人们似乎都被遣走了,整个大厅空无一人。
毓琼并不知道戴望鸿和渠殊同两人去哪里了,一边扶着墙壁慢慢走着,一边随意推开两边房门,却都没见他们的踪影。
一直走到走廊最深处的书房外,毓琼这才终于隐隐听到些谈话声,正是自己的父亲戴望鸿的声音。
他似乎已经说了很久了:“……我提出的过分要求,实在是为难你了。”
“您见外了。”是渠殊同的声音,慢慢的,很是郑重,“司霓很好,我们现在也很好,老师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毓琼走到了书房门口。透过房门缝隙向内张望,戴望鸿坐在沙发主位上,渠殊同陪在一边,两人俱是神情认真,似乎在说着什么大事。
听到渠殊同发誓似的表态,戴望鸿面上没有一点儿动容,反而似乎更加严肃了几分。
“当时情势紧急,为了避祸,我不得不这样选择。你放心,我们商定的事情,我会全力而为。致一,我知道你与新政府中的不少要员关系匪浅,但我戴望鸿在这里向你许诺,不管是当时的朝廷,还是现在的新政府,我会用我的关系全力支持你。你不必担心来自背后的暗箭迫害,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
戴望鸿已带些浑浊的眸光此刻明亮犀利,直直逼视着面前这个做了他女婿的得意门生,气势迫人:“你要记得你对我的承诺,要对司霓好。”
渠殊同回望戴望鸿,不闪不避,与他对视片刻,忽地站起身来,走到戴望鸿身前,对着他深深躬身:
“老师放心,对您的承诺,每个字我都记得。”
书房里陷入一片静寂。戴望鸿没有出声,渠殊同也就没有起身,保持着那个躬身的姿势,深深俯首。
不知过了多久,戴望鸿忽然大笑起来。他脸上的每一寸皱纹都舒展开来,站起身,双手托住渠殊同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然后一只大手落在他的肩上,重重拍了几下:
“我说过,你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我相信你会说到做到。”
屋内气氛终于轻松起来,而站在门口的毓琼,一颗心却沉沉下坠,一直坠到最深之处。
原来是这样。
她想,她终于知道,渠殊同当时为什么态度坚决,要娶算得上只是陌生人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