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初见她时,云仪欢摆着是一脸愁绪的模样,虽然如此,但是那双眼睛是有神的。
而且,特别像他初见陆挽涟时,那时的她的样子。
他是在那个时候记住的她。也是后来得知她身子难以生养却没有彻底冷落她,而是选择把二皇子给她养着的原因。
几瞬的思绪激起李启心底的一丝怜意,可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那丝怜意便不剩一点。
他的眉宇间充斥着疏远,居高临下的视线瞬间碾压掉云仪欢对李启的最后一丝念想。
她以为他动容了,毕竟她也进宫那么多载,应该也会有情意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现在,她只感到李启冷淡得可怕。
但云仪欢不知道的是李启的下一句话才让她压根喘不出气。
“其实你还不知道吧,”李启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话语中带着不以为意,“周无覆他,已经死了。”
话音一落,云仪欢如五雷轰顶,瞳孔一震,连呼吸都被扼住。
已经……死了!!!
“所以说你让朕怎么饶了他?嗯?”李启脸上露出讥诮,好似在说一个玩笑话。
云仪欢怔了又怔,双手紧攥,始终没办法从李启方才的话中挣脱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伤了本宫的承儿。”忽然,一道轻柔的女声从斜刺方传来。
但在云仪欢听来,只觉得无比刺耳。
陆挽涟!!!
她心中大为震惊,无神的眸中陡然间充满恨意。
“没想到还有你这个漏网之鱼。”
李启朝陆挽涟看过去,神色不自觉的温柔起来:“怎么?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陆挽涟摇头走到李启身边,此时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寝衣,身段若有似无的显现出来。
“不是,臣妾没睡着。”对李启说完,她的视线便慢悠悠转向云仪欢。
“不过你也和你那个妹妹一样蠢啊。”
这句话瞬间让云仪欢想起了周如渡。她与周如渡虽是亲姊妹但感情并不深。尽管如此,可二人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人,所以在周如渡刚入宫时她还曾帮过周如渡好些次。
可不知道陆挽涟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那周如渡日日粘着她,更甚还和陆挽涟联起手来一起欺负羞辱自己。
云仪欢本就恨陆挽涟,恨到牙根痒痒,看着自己亲妹妹跟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在一起自然是不愿意,所以几次愈将周如渡从她身边拉回,可不但没有,还被周如渡向陆挽涟告发了,害得她在人人皆过的宫道上跪了两天两夜。
自此,两姐妹反目成仇。
陆挽涟:“竟然自己跑过来送死。”
云仪欢没看她,只是自顾自对着李启道:“陛下,那请你现在放了温将军,他是无辜的。”毕竟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李启没说话,陆挽涟却笑了转头对帝王道:“陛下,你说温将军他到底是真无辜的,还是云妃对他旧情还在,想在死前保他出来啊?”
此言一出,云仪欢神情一紧。入宫前的往昔竟不断涌入脑海。
她与温亦觉也算在挺小的时候认识的。云仪欢记得很清,那时温亦觉厌文喜武,不愿读书,日日胡作非为。温丞相没办法,想着让他尝一下练武的辛苦,觉得这样就能够让他老实读书,于是便亲自出面请云乘风折磨一下温亦觉。
云将军也是爽快答应,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天苦练下来温亦觉没有丝毫想放弃的兆头,反而愈来愈积极。事情如此发展,丞相也没辙,只能由着温亦觉来。
自那以后,温亦觉便日日出现在云将军府中,而云仪欢也渐渐与其熟络起来。慢慢的几年就已经过去,在云仪欢及笄那年,温亦觉向她表明了心意,而恰好云仪欢也对他芳心暗许,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奈何事情总是不尽人意,在两人以情人的身份相处两年就快要谈婚论嫁时,温亦觉要同云将军一同出征,而在出征前皇帝用一纸诏书强迫云仪欢入宫。
也是在那之后,温亦觉便同云仪欢主动断了往来。
本以为入宫十二载这份感情早已被消磨殆尽,可在得知温亦觉入狱时又尽数迸发。所以纵使是死,她也要将实情脱出,保他周全。
“陛下,”云仪欢字字铿锵,“臣妾所说都是实话。”
“呵呵……”李启嗤笑出声。
“你说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何周无覆要将温亦觉供出来?”
说实话,这个云仪欢真的不知道。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讶然,不明白为何会闹出此出。
见云仪欢不语,李启笑了,眼神里溢出杀气:“那朕便告诉你吧!也好让你过会儿死的明白些。”
云仪欢快被这一切搞糊涂了,她眼角还泛着潮红,茫然且麻木的抬眼。
接下来就听到李启一字一顿道:“因为是朕让他那么做的。”
地上的云仪欢猝然睁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刚刚的话还在不停冲撞着她的神经。不过几瞬,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整个人竟瘫在了地面上。
她终于明白为何李启从一开始情绪都未怎么变动过。终于知道当她告诉他温亦觉是无辜的,他都是一副无动于衷,毫不在意的姿态。
原来是这样!
所以说……从一开始她都是在白费口舌,今日她来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赴死。
可悲!可笑!
云仪欢心中的愤懑顷刻之间爆发,无穷无尽化作苦泪顺颊而下。哭着,她也慢慢起了身,可久跪的麻木却让她再一次跪倒在地。
此时,李启冷冷撇开眼,对外道:“常福。”
听到声响,常福裹挟着一阵寒气进来。帝王将人叫上前,嘴里无情丢出两个字:“赐酒。”
常福掀起一阵悚然,跟了皇帝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皇帝要赐的“酒”是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