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她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从入职第一天就一直堵在胸口的憋屈终于一吐为快,心愿得以了结,或许是激动得过了头,苏药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
再亮起来时,白雾已经散尽。
眼前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还坐着个精致到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男人,穿着件黑色的衬衣,随意的靠坐在一旁的树下,任由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肆无忌惮的落在他的脸上。
只是一张侧脸,便叫人有些挪不开视线。
苏药眨了眨眼,不确定,“沈回——沈院长?”
刚才还只是个声音,现在竟然整个人都跑她梦里来了?
男人回过头,眉眼间是一惯的讽刺,“不叫全名了?”
苏药无声的撇嘴,她倒是想,可一看见这张脸就没了勇气,哪怕是在梦里。
她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身上盖了件黑色的男士风衣,风衣的边角蹭上了泥土,或许还有她的汗渍,团得皱巴巴的。
这里除了她,就只有一个沈回秋,风衣属于谁,不言而喻。
苏药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沈——沈院长,这风衣多少钱啊?”
不会又要六位数吧。
她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还得操心这种事。
男人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不多,你一年的工资应该够了。”
“……”
苏药沉默片刻,小声嘟哝,“那可真贵。”
男人冷笑,“谁让我有钱呢。”
这话莫名有种熟悉的味道。
苏药后脖颈一凉,从看见这个男人开始就始终萦绕在心头的诡异感隐隐又加重了几分,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一直被她忽略过去。
现在却再次冒出了头。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正想开口,手掌一不小心压到地上的石子,顿时一股子钻心的疼。
苏药不由得嘶了一声,下一秒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
等等,疼?
按说梦里不该感觉到疼的啊。
苏药迟疑半秒,狠狠掐上了自己的脸,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竟然真的疼!
不光脸疼,腿也疼,她还觉得饿,觉得渴,觉得脑袋涨得厉害,如此的清晰,而这些,都不是梦里该有的反应。
苏药错愕的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回秋。
如果不是梦,那眼前这个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的男人——
“沈院长,您怎么会在这儿?”
沈回秋为什么会在五河山?
还刚好出现在她面前,这简直比做梦更加玄幻。
男人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不是说做鬼也不放过我?既然都这么说了,我总得来给某人收个尸。”
苏药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着,这分明都是她梦里骂人的话,可现在既然不是梦,沈回秋为什么会知道?
她此刻的疑问实在有点多,全堆在嘴边,一时竟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个。
男人却像是早已经料到,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弹了弹裤子上的灰尘,“苏小姐,我只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问什么,想好再说。”
苏药还以为她至少要纠结一下这唯一的机会。
然而男人刚说完,她便不由自主的开了口,“那我是不是不用死了?”
是的,比起她的小命,其他问题显然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现在只想迫切的知道,沈回秋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得救了,她不用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更不用再担心她爹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男人似是而非的扯了下嘴角,“虽然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苏小姐挑选骨灰盒的眼光,但是很遗憾,苏小姐这一次应该是用不到那个东西了。”
话音未落,苏药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这个人从来都不肯好好说话,即便是难得的安慰人的话,也非要拐着八道弯才能说出口,却不妨碍她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男人皱起眉。
苏药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把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她其实不太想哭,尤其是在沈回秋面前。
但当一个已经绝望的人终于再次看到希望时,那种大起大落的情绪是完全没有办法控制的。
男人冷声呵斥,“别哭了。”
苏药打了个嗝,哭得反而更加停不住,“我腿——腿疼,胳膊也破了,我还差点让狼吃掉。”
其实她知道,这些都是借口,她就是单纯想要找个渠道发泄一下。
男人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苏药也压根顾不上对方,正哭得不能自已,却突然感觉眼前的光被一个人影遮住了大半。
她疑惑的抬起眼,才发现沈回秋竟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男人向来挺直的背脊因为这样的姿势而显出几分棱角。
苏药的嘴也彻底张成了鸭蛋,连眼泪都给憋了回去,沈回秋的意思,不会是要背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