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上来就带人呜呜?!”
听到不知哪蹦出来的男人口气如此之大,本就因发现自己兄弟被围攻气到哇哇叫的章榕溪瞪着眼就要上去给人好看。
可一只力道极大的手捂着他的嘴,把他拽了回去。
头疼的荷华无奈叹息,不明白章榕溪是不是光长个不长脑了。
“你这嘴能不能消停点?别给你兄弟找死。”
“我担心啊!”
章榕溪着急地看着林景遇被带着,只觉得他的饼兄委屈十足,“你都喊那人首领了,要是他伤方饼那怎么办?”
“哟?这小伙子人不错啊。”女人站在章榕溪身旁,荷华眼中暗色闪过,不动声色拉开他们的距离。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不欠的双眼,她捂着唇调皮地对荷华扬眉。“别担心,我帮你去看看啊!”
这女人又要玩什么诡计?荷华嗓音发紧,“不欠首领。”
“放宽心,你知道的,我看惯不换。”不欠语气飘忽,下刻人就已化成黑点消失在原地。
上山的路风景与山腰山脚截然不同。
四处散落的房屋,高大且外观古怪,有像药炉,有像方舟也有像元宝。
许是瞧见这些怪异屋子多了,后边的屋子竟然也觉得正常起来。
林景遇甩了甩脑袋,暗道这样的想法真是可怕。
跟随不换走到山顶,入眼的先是一座极为正常的高楼,没多看几眼便瞧见临着悬崖的两进宅子。
不换解开大门铜锁,领着林景遇穿过大门小院来到一间日光照耀不到的厢房。
“进来吧。”
不换半只边身子被阴影蔓延而上,他用着林景遇看不透的眼神,注视着最里边中间架子上,那把缠绕银鞭的银白长枪。
“砰——”
身后的门传来震动,他看向不换,目视他走到长枪前伸手轻抚。
“这是小郎君吩咐锻造的。”
不换眼神露出忧伤,“只可惜,林府灭门后小郎君就在流浪乞讨时,被一块饼子噎死了。可惜了……”
不换招呼着林景遇坐下,给他斟了杯茶,自顾自地往下说。
“在林府那段时日真的很欢喜,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甜的。主家极好,待我们兄弟如亲人般,待遇不比小郎君差多少。
小郎君为人正直,乐于助人,每日挂着感染人的笑容驱散我们心中的灰蒙之地。
只是后来家主在战场失利,又因小人妒善,盖了个欺君罔上拥兵自重的莫须有罪名。府中斩的斩,流放的流放。短短三日偌大的林府在临西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是谁也没想到,已成为火中孤魂的小郎君竟然没死,成了乞儿。”
说完不换沉默好久,是在缅怀还是回味过去,林景遇无法得知。
他喝下透心凉的茶,走到长枪前欲要取下,可还是回头询问不换。
“你觉得,你把长枪是你的吗?”不换拭去眼角的泪水,目露期盼,心中的渴望达到顶峰。
是他的吗?林景遇握住微微泛凉的银枪。
枪头紫绳系着一串小铃铛发出欢喜的响声,银枪破空转了个漂亮的圈。菱形铁块连接成的银鞭顺着力道缠在林景遇的手臂上,乖顺的待着。
在林景遇试着长枪时,不换注意到那熟悉的林家枪法,眼眸不可抑制地染上红。
好,好啊!真好。
耍了个痛快,正要把长枪放回去就被不换拦住。
“你带着吧!”物归原主。
林景遇抛了抛长枪歪着头看着失态的不换,应了声。
捂着眼缓了缓,不换带着林景遇从宅里出来。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余下半边泛着灰色的白。
山顶的风向来是比下处要冷得多,大得多。衣袂纷飞,墨发搔脸。
站在崖边视野开阔,林景遇瞧见了隔着几座矮山外的农田。金橙的光洒在青色的稻子上,风吹翻转间,青涩与成熟也在一面间。
“多生动的画面。”不换感叹,“这般平常的时光,只有在永不可在触及之后才会体味到之中的珍贵。”
没得到林景遇的回应,不换低头笑了笑眨了眨模糊的眼。
“郎君,你这一路来,自由吗?”
“自由?”林景遇扭头看他。
“对啊!自由!”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坐在屋顶上朝下边的人招手。
下面的女娘从树上跳过来,拍开手上的树皮挨着小郎君坐下。闪烁着不解的目光随着小郎君的视线,远眺在天上飞翔的鸟儿身上。
“爹爹来信说不久便可归家,到时候我去跟他说,让他同意我们去闯江湖。”小郎君眼中的期待比天边的日光还夺目,晃得小女娘心神巨震。
“可在江湖上就是自由了吗?”小女娘双手托着脸,她不懂自由为什么在江湖。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
小郎君戳了戳小女娘的手臂,眯眼笑得可高兴了,他又挪过去一些挤着她一起。
“是在这府中,在这临西里,我们只能是将军府的小公子。因着身份,自由与我们不相干。”
他揽着她的胳膊晃着身子,“去到一处无人识的地方,身份是什么?姓名是什么?到那时,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不论艰辛与否,那都是修到真我的第一步,迈向自由的一大步!”
自由吗……刺眼的光带走所有画面,待视线重见林景遇循着光,发现右边山中的三处,左边山间的两处折射点。
“小郎君?”
不换见他神情恍惚,扶着人到一处凸起的大石上坐下,“我去给你取清心丸。”
眼睛生疼,他伸手欲要拉住离去的不换,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神情再一次恍惚地开口:“林安。”
“小郎君找我呀?”
高大的男子蹲下来趁四周无人注意,立马塞了包糖给他,“嘘!前几日不是想吃糖的紧?”见人没反应,懊恼地皱眉,“莫不是想吃饮子?”
“亦或着是,”林安“大逆不道”的捏着他两边逐渐褪去的肉感的脸颊肉,“是舍不得我呀?好啦笑一笑,我和将军打完仗就回来了。”
说完凑近了些,“到时候带你和小郎君去西市玩哦!”
小郎君只记得林安摸了摸他的头,对藏在暗处与他长得一样,神态却分外沉静的人不知说什么。
走远的不换听见林安二字愣了下,转身用猩红的眼眸密切注视大石上的人。
“原来你没忘记。”说着,对着无人的身后抬手。
一阵巨响在山顶炸开,本就凸出一方的崖边顷刻间断裂。
无形的波动从地上传来,顷刻间搅动内脏,血气翻涌。坠落时林景遇脑海中闪过许多小郎君的身影,对眼下情景未有其他反应。
“我就说不靠谱!”
嗯?脑中瞬间一片清醒。
林景遇迷茫的望着上方跳下来的章榕溪,唇抖动着挤不出一个字。
看着骂骂咧咧,被风灌了一嘴呛到的人张开双臂把自己抱紧,林景遇眉头跳了跳。
炸裂的碎石块此刻在他眼中是随风飘零的落叶,是展翅翱翔的大雁,他伸手抓住了一片虚无。
喝了好几口风的章榕溪看着越来越近的湖面,心中不怕是假的。护住怀中的人,闭眼咬牙等待水的冲击。
平淡的眼神转身迸发出凶光,他眯眼对山顶探出身子的人露出挑衅的笑。
反手抱着章榕溪艰难地在下落中调换位置,手中的长枪先一步入水,紧接着是两人的脚。
“嘣——”
白花飞溅,林景遇飞速把断裂的长枪别在腰带上,托着晕乎乎的章榕溪浮出水面。
“我们是死了吗?”章榕溪感觉浑身都痛的要死,忽地手臂一轻,他慌张地看着扶他的人。
抓住掉落的某件粗粝物件,林景遇压着眼中快要溢出的火气,手臂环着章榕溪的胸往岸上游。
直至两人踩到水下淤泥,林景遇把蒙头直走的人拽住,在章榕溪闪躲的视线中把手中的物件扣回去。
“郎君!章榕溪!”一身狼狈的宜明跪趴在岸边,跟林景遇一个推,一个拉把章榕溪弄到岸上。
心虚地章榕溪坐在地上没多久,胸前衣襟就被林景遇提起。他看着眼前人额头凸显的青筋,干巴巴地笑着。
“哎呦,这是做什么。”
“你跳下来做什么?知道山顶到水面有多高吗?”林景遇怒骂,见章榕溪嬉皮笑脸地模样,冷笑着把人松开,咬牙离开。
“郎君!”赶来的宜明还没缓过来心里的那口气,就见林景遇气冲冲地走了,可章榕溪还在这。
肩膀被人拍着,他跳了下看着凭空出现的荷华端着面无表情地脸,听她说:“这臭小子我来照料就行。”
“快去看看饼兄,我怕他不搭理我了。”章榕溪疼得龇牙嘱咐宜明记得帮忙消气。
应了句的宜明调整着紊乱的气息,再一次跑了起来。
等他累的不人不鬼找到林景遇时,一颗心直接蹦到嗓子眼。飞扑上去把躺在地上口鼻耳淌血的人抱起,无助地擦着林景遇脸上刺目的血。
“咳咳。”闭目养神的林景遇难受地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宜明无措哭泣的样子,他推着人虚弱道:“把我先放下啊,你这样我疼死了。”末了不忘抽空安慰,“死不了,别哭得我跟死了一样。”
“郎君,你和章少侠真的要把我吓死了。”宜明听到林景遇这样说他,本就委屈的人说话都哽咽着。
谁能想一觉起来推开屋门,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同伴在铺天盖地的巨石块中坠落。
压根不清楚两人怎么跑到那么远去,宜明豁出命地往两人落下的岸边跑。
一路上跌倒刮蹭地一身伤都没吭声,唯独现在被林景遇一句话说的忍不住,第一次展露最真实的自己放肆大哭。
林景遇一脸懵:“就哭啦?嗯,别哭了,我耳朵疼。”
为两人担心地手脚发麻的宜明:“……”
吸着鼻子,宜明才察觉到郎君似乎不对,可看着面前这人,又觉得是想多了。
最后他还是被林景遇敷衍的哄好了。恰好荷华背着章榕溪回来,她和宜明各自把两人安排好,就一起找吃食去。
受不了冷冰冰的气氛,章榕溪喊道:“饼兄~”
“我们不熟。”林景遇翻了个身。
章榕溪状似惊恐,“不对,你是何人?快从我饼兄身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