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家的人总让她有种无力感。
“笃正,”渡边爱突然叫住他,走到他面前,用哄奥莉般的温柔语气问道,“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吗?”
*
雨还在下。
好在有咒力与火焰在体外循环,她丝毫不感到寒冷。不过被打湿的衣服像是扛在肩上的厚重盔甲令她感到很不舒服。
就当站在医院门口时,街边停靠的几辆轿车仿佛接受到信号忽然发动引擎,车轮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鞋子。
望向远去的车辆,渡边爱皱起眉头,脑袋里顿时冒出疑神疑鬼的想法——他们是加茂家派来监视她的人吗?
噢,如果是这样,可真是很不好意思啊。那个男人被所谓的家人折磨得心力憔悴,情感上四处宣泄,理智上还在维持坚强稳重的形象,结果见到她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对权力毫无知觉的人就会遭到这样的对待,渡边爱这样想,加茂信吾为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迅速作出反应并准备好一切,而高层又有什么底气用如此低端的方式戏弄自己,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呢?
加茂、后藤以及总监部不过是熟人间相互演戏——演给自己这个局外人看。他们合作默契,确保某样东西不被他人知晓或夺去:人一旦品尝到权力的滋味,就会变得不再满足。
渡边爱遐想了一会儿,抬起头张开嘴,让雨水肆意拍打在脸上,滑入喉头。
把无关人员排除在外后,她要在高层和御三家埋下不安的种子,它将是一颗随时引爆的定时炸弹,动摇人心,相互猜忌,让秘密不胫而走,最后罪行人尽皆知。而他们的愤怒会转移到她的身上,到时候她的“王牌”——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忽然登场,再给予他们一击,打破平衡。
“喂,你在干什么?!”
转眼,一股温暖坚实的力量令她眼前一黑,脑袋似乎顶到了什么。她试图挣脱,但随之而来的水果气息让她愣了片刻。柔软而干燥的毛毯将她与大雨隔绝,渡边爱拉开一角露出了脸,发现一把彩色的伞正好压在头顶,低下头怀里出现了个瘦小的人。
“怜子老师?”
“你是不是从总监部回来以后人傻了?”松本怜子全然不顾自己是否被淋湿,激动地说,“就算口渴也不能喝雨水,医院不是有自动贩卖机吗?”
松本怜子穿着件下摆到小腿肚的咖啡色呢子大衣,她将同色系的丝巾绕过头顶,在下巴处扎了个蝴蝶结,小巧的鼻梁承受着几乎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鼻尖下是如花朵一样的唇。
女人将头埋在她的胸口,一只手环住腰,像救助受伤动物的爱心人士,面对一头野性十足,不听管教的家伙,只好用非常手段,迅速扑过来,以至于忘了身高差距,不小心将雨伞挂在了她头上。
渡边爱轻轻推开松本怜子不断挤过来的身体,略带幽默地说道,“老师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怀疑我会杀了加茂笃正吗?”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口无遮拦,要是被他们听见,肯定又要大作文章了,”松本怜子垫起脚帮学生撑起雨伞,抓住她的手臂,“快跟我回去!”
“够了,”渡边爱嗓音低沉,在松本怜子震惊的目光中甩开她的手,彩色的雨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地上时又被狂风吹向远处,“老师您要是想继续这场闹剧就自己回去,我已经受够了。”
“未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松本怜子不顾阻挠,上前一步拉住她,“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意识到他们的真正意图。但现在我们的力量不足以应对他们,所以更要养精蓄锐,从长计议。”
“怎么会是您的错呢?犯错的人应该是我吧。”渡边爱不为所动,“我为普通人袱除诅咒,履行咒术师的职责,帮助我的同伴们看清高层和御三家的真面目。结果呢?你们把我当成罪犯,随意践踏我的尊严。”
“不是的,未来,你听我说……”松本怜子焦急道。
“您的那些话不过是缓兵之计,根本无法改变现状。我还没蠢到愿意为你们继续卖命的地步,我的青春可是很宝贵的。”
“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们。”松本怜子的说话声盖过雨声,她从包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文件袋直接扔向渡边爱,“这是加茂家的人给我的。这种龌龊事也只有他们能干得出来,我根本就不屑看一眼里面的东西。我现在交给你,你想怎么处理随便你。”
被泡软的牛皮纸下渡边爱摸到了坚硬的轮廓——联想到加茂笃正的子弹,那么这或许是在逃离武山时掉下去的手枪。
冥冥之中那伙人挑拨离间的意图和自己的计划不谋而合。
这招够损的。在总监部,他们不拿出子弹和手枪当面质问大概是知道自己证据不足,而暗中交给和与山本未来关系亲近的人可以很大程度上引发信任危机,更好地孤立她。
不得不说从高专外公子们的袭击,到总监会的审问,以及今天和加茂笃正、松本怜子的见面,每一步都在某人的算计内。要是她走错任何一步,她就会成为咒术高层的阶下囚。
“未来,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松本怜子的眼睛里充满光亮,仿佛能驱散寒气,照亮阴暗的天空,“你帮我摆脱骚扰,救过我的命,以及还有许多像光纪子一样的普通人。你是我的学生,但要说实话,很多时候我把你当作榜样,当作希望。现在换我来保护你,给予你希望。我们一起回去,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别说了,再这样下去只会让我觉得你们是一伙的,”渡边爱眼神里掠过一丝不忍,不过很快就消散了,她退后一步转过身,“我只看到无尽的黑暗,看不到任何反抗的意义。”
“不是还有我们吗?”松本怜子声音颤抖,学生就像一条灵活的锦鲤,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抓住时,留给她的是掌心里的泡影,“别走未来,我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