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突然,有什么东西瞬间从弥漫着的飞扬尘土中被丢出,是暗器吗?不,胧月敏锐地接下了这被掷出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本染血的书册。
“呃啊……!呜啊……!”
虽然他已无法再说出人言,但这一举动,已让胧月对他的遗愿心知肚明。这书册内定是记载着他所调查出来的内情真相,那个曾身为卫队军统帅的他,竟然直到化作了妖物,也并未完全丧失理性,直至此时,都依旧坚守着自己生前的职责。
“……咳!”
这就是他生命中最后的选择。当他明白,眼前的胧月乃是可信任之人时,所做出的决意决断,便是将这信物交由于她,把自己未能将真相公之于众的任务托付给了她。而他自己,便不会让已经妖魔化的躯体肆虐人间,直面属于自己的死亡,是最好的结果。
“怎么回事!?”
“喂!你俩快给我醒醒!”
当其余狱卒终于发现了监牢内的变故时,胧月也早已远离了这令人悲痛的是非之地,悄声消失在了黑夜之下。
“唉……呜呜……”
次日,胧月将昨夜发生在监牢内的事情全部告知给了杜家家主。顿时,伤心至极的面容里,已是无法抑制住的泪水,叫人痛心。
“杜先生,非常抱歉……”
“呜呜……胧月小姐,不必为之感到愧疚。若没有你的出手协助,老夫我啊,恐怕这辈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儿子的下落!也不会明白,我的儿子有多么的刚强,他……他没让我们杜家失望啊!”
丧子之痛伴着心中真切的感慨,使得家主不由全身颤抖,声泪俱下,悲情之意久久不能平息。
“唉……谢谢。”
良久,杯中的茶水虽已不再温热,但家主还是将之兀然饮下。他比谁都明白,现在绝不是停手之时,这件事必要查清,还世人以真相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孩子能够瞑目。
“啊,竟有此事……”
翻阅着那染血的书册,家主的眼神随着终见天日的文字记录而变得不安起来。
“老夫也曾想过,朝廷之人或许在暗中将囚徒转化为妖物,可终究猜不到是何人在谋划此事。现在看来,是老夫当初被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现状所蒙蔽了双眼。我们每个人,包括当今帝王,全部都被她欺骗了!”
“她?您指的是谁?”
家主合起书册,开始回忆起更早先发生的事情。
“大约半年前,曾有一位异乡使者,以代表自身所在国家之名义,向帝王进贡了一柄宝剑。起初,在我等看来,这不过只是一次普通的使节觐见之礼罢了。”
今日的天色并不晴朗宜人,密布的乌云正预示着一场大雨的来临。
“而自那之后,后宫内的妃子们之间,开始传出了一段流言。说是明明没有任何人被帝王所宠幸的夜晚,竟也见那皇室寝宫内,彻夜挑着灯……”
过于单纯的胧月一时间完全没听懂家主的意思,只好默不作声。
“而我儿子所调查出来的真相里,明确写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初那柄宝剑,根本就不是一把兵器,而是妖物!且这可怕的妖魔转化行径,正是那妖物所为!”
“这么说来,这妖物现如今都还潜藏在宫内?”
“错不了的。若不能解决这妖物,便不能让被其迷惑的帝王与众臣子幡然醒悟。苍阳城的平民百姓,随时都可能成为那妖物肆意妄为的牺牲品……”
话已至此,胧月自然是明白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不过,比起潜入监牢,想要踏进朝廷后宫之中展开行动,可并非什么易事。
“胧月小姐,依老夫的意思,这一次,你便该以更稳妥之法,方能较为安全地步入朝廷之中。”
“可我该怎么做呢?一般人是没可能随意闯入宫内的吧。”
“每年初春,帝王便会召集天下之女子前来苍阳城进行宫女选拔。若老夫没记错,十五天之后便是选拔之日。倘若胧月小姐能够顺利当选,那么便可轻易踏入那后宫之中,从而便得以进一步探查其中的秘密。”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嗯……”
的确,若是鲁莽行事,恐怕到时候不但未能寻到那妖物真身,再让自己落得一个行刺之人的下场。不仅是胧月自己,甚至可能还会连累了烛阴寺的众人,使大家全部陷入危难之中。
“我明白了。那么,杜先生,我要出去一趟!先告辞了!”
“嗯,请胧月小姐路上多加小心。”
对于要参与宫女选拔这件事,胧月她自然是心里完全没底,也只好去和影釉进行商谈。
“的确,这是个十分保险的办法。你长得秀美,还会剑术,必定也能得到帝王的宠爱,没什么可担心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我可不想随随便便嫁人……”
一听这话,影釉差点又没忍住地笑起来。只是,从她见识到了胧月背脊上的印记后,便很难在面对这个纯粹无暇的灵魂时,感到任何欣喜了。
“……你啊,真是太多虑了。”
“难道我说得不对嘛?”
影釉从磐岩上坐了起来,伸手摘下一旁草野中形似碗状的叶片,舀了两口清澈的溪水,将其中一片递给胧月。
“被选为宫女之人,虽说的确有可能会成为正室之妻,可帝王现如今已被那剑妖所迷惑,大概不仅已经将之当作了后宫之主,甚至对旁人都完全不闻不问了吧。”
“唔……”
饮下澄澈之水,影釉将手中的叶片轻轻一抛,使之如同点水蜻蜓般落在了溪水之上,被涓涓细流悄声携走。
“曾经的女中豪杰,即便登上帝王之位,竟仍会被这一来路不明之妖物乱了方寸。你此次之行,需要格外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能轻易展露你的剑刃。”
“我明白……哎!?等一下,你说女中豪杰?”
“怎么,莫非你连当今帝王是女性这一事都还不清楚?”
看着胧月一脸木讷的样子,影釉也只好默然摇了摇头。世间之大,有太多她所不了解之事物,都等待着这个初生牛犊前去探寻。
只不过,这一次的行动对于胧月来讲,只依靠她独自的力量去进行的话,实在是风险巨大。以及对于影釉来讲,她尤其放心不下的,果然还是那绘在胧月背上的印记图案。
“距离选拔宫女那天的到来,尚有些时日。在这之前,你除了保持每日修炼剑术的日程外,应该也多学习些别的知识,增长些见识才好。”
“是啊,尤其是我每次和影釉小姐交谈过后,都觉得自己特别愚笨……”
说到这里,胧月兀自垂下了头,将嘟着的脸扭到一旁,望着平缓流淌着的水面,一言不发。
“你并非愚笨,只是缺乏经验,故此才会经常弄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慌乱模样。”
“哎……”
此刻的影釉,悄然步至了胧月的身后,用平日里自己打理妆容的木梳,为之栉发。
“啊——!”
而过了一会儿,她竟将胧月的白洁秀发大幅度地撩拨挑动起来,全然不为毁掉方才那精心地梳理成果而感到可惜。
“有时候,你不仅要学会梳理打扮,你还要懂得……如何去弄乱这一切。”
“影釉小姐……?”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就先从拨开这幽静之色彩开始,用你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大胆地尝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