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好藏身处之后,那人也从祭祀台子上下来。
姜期行小声询问着:
“要不要跟?”
杨槿点了点头,虽然心下害怕得紧,但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去做得。
但跟着那个人走着走着,竟然又回了却念潭。
跟丢了!
可恶!
杨槿坐在潭边,拿着石子向河里随意扔着,小石子溅起得涟漪顷刻间也消散而去,再无痕迹。
姜期行本来想坐在杨槿旁边,安慰几句来着:
‘别难过了,我们所做得事情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自然就不是一件易事。’
‘如此大的一盘局,倘若轻易就被我们找到,那不是挺没意思的。’
‘你说,我们出去之后,东市那家藕粉铺子还会开着吗?’
......
只是,世事难料啊!
姜期行的倒霉蛋儿天赋又来了~~
他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跌落到那却念潭里去了。
杨槿也不会水,从岸上捡了一个树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姜期行给救上来。
姜期行在却念潭中呛了好几口水,但也没觉出什么不适,只是幼时那些遗忘的记忆又重新涌了上来。
姜期行的面色愈发难看,杨槿担心他的身子受不住,便取出一颗药给他喂下。
这是来之前柳仰给的药,她知晓杨槿不会水,因此专研制出的呛水药丸,吃下后能缓和很多。
便宜姜期行了,我可只得了三颗。
想柳仰要给杨槿这药时,杨槿拍着胸脯、打着保票说自己肯定用不上,现如今,倒还真派上用场了。
吃过药之后,姜期行的身子也不再像刚上来那般颤抖,但面色仍旧很差。
杨槿想起来却念潭水的功效,难不成姜期行时记起了什么前尘往事。
记得之前和姜期行所见的每一面,他总是很狼狈,只是长居在村子后,姜期行的日子逐渐平稳下来,也没了之前的凄惨可怜。
也难怪他会如此,痛苦的回忆被迫唤醒,这却念潭还真是一把折磨人的利具。
明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去遗忘的过往,只这一瞬间又袭来,让人可怎么受得了。
姜期行呆呆地坐在一旁,垂着头也不说话,杨槿也陪在他身旁,默默地坐着,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眼前的浓雾和身前的潭水,各自都在因某些事而出神。
许久,姜期行转头看向杨槿,颤声问道:
“倘若,已然入了必死残局,你该如何?”
杨槿回道:
“等死呗。”
姜期行听后,也学着林锦清撒泼的样子,哭喊着,大叫杨槿的名字。
杨槿轻叹一口气,说着:
“哪有已定的必死残局,只是自己心中的恐慌占了上风,以至于没有法子自己跨过那道坎罢了。再者说,既然是残局,便可以寻到破绽,找到后,不就能寻到生路了。”
姜期行眼中含泪,听了杨槿的劝慰后,心下也安稳了许多,刚才的惊慌也退却了几分。
只是要想完全对过往之事释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越是痛苦难挨的日子,就越是容易入梦来。
它夜夜侵蚀着你的美梦,让你睡着也不安生,醒了更是忧心。
在你以为要遗忘的时候,它会突然出现在你的梦里,冲着你笑,你想跑,可又怎么跑得掉。
梦中无处可去,醒来又恶心至极,真真是磨人。
而对于那些在现实中自认为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便总是会陷入过往之中,痛苦与快乐交织,让人越来越偏驳。
也会越来越迷恋与之相对的虚假幻境。
可这也不过是每个人的个人选择罢了,无所谓对错,有人愿意沉溺进去,不想出来,也是心甘情愿的选择。
也是会有人愿意沉溺于痛苦之中的,许是那痛里含着太多的情愫。
可姜期行沉溺于此太久了,杨槿陪着姜期行坐了一天了,从日出到日落,从晨露到晚霞,从浓雾到薄雾,太久了。
但杨槿仍旧没出声讲,她不想问姜期行想起来什么事情,有些事情就算当时宣泄出来,一时痛快,但过后怕是会有无尽悔意。
苦痛之事尤其如此,能忘记最好,忘不了也别让她人记着,让这世上,凭空多了一份刺伤自己的软箭。
这世上,本来就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值得被铭记万年。
却念潭之水对那些需要科考的秀才举子,对那些需要日日忧心、唯恐记错差事的人来说,自然是人间至宝。
可万物一分为二,既生天,便有地,既出瑜,便有亮,万人喜好自是各不相同,也因此对一些拥有极痛过往的人来说,这不亚于穿肠毒药一般难受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