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
“都来烤火,一会吃粥!”
赵宜亭弯下腰,在泥里捞起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向前走了几步,又蹲下身来搀扶起一位小娘。
“官家派本王来,就不会叫你们饿死!每人两碗粥!不够还有!一定要你们吃饱!”
流民如见菩萨,当即跪地,山呼“万岁”。
正说着,一顶青呢小轿,慢悠悠颠来。
施流荧挑开帘。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殿下,有大善心。”
“你是?”赵宜亭眼睛一眯。
“敝姓施,上流下荧。”施流荧敷衍抱拳。
“原来是小施相公。”赵宜亭颠着怀里的娃娃,皮笑肉不笑地闲话家常,“老施经略相公安好?”
“啧,不甚好。”施流荧说着与赵宜亭擦肩而过,步向煮粥的大锅,“一场大水,楚州几十万户家破人亡,家父焦头烂额,幸好殿下来了,楚州的定盘星就有了。”
“不让流民进城,是谁的意思?”
“我的意思。”施流荧神色淡淡。
“为何?”赵宜亭神色严峻。
“楚州城的存粮只有十万石,可城内有三十万张嘴等着吃饭。”施流荧答道,“你大手一挥,把这些流民放进城,谁多吃一点,谁少吃一点?你又如何确保灾民里没有金人细作?万一他们趁乱赚城,不过半月就能到临安,那时如何办?再来一次东京惊变?”
“危言耸听了吧?”赵宜亭心绪纷乱,勉强答对。
“我八岁拿刀,十二岁披甲,跟金人杀到现在。”施流荧直言不讳,“金人是什么样子,我比你清楚,军伍缺粮少饷的后果,我也比你清楚,至于赵家是什么德性、都省是什么德性,我更清楚。”
赵宜亭许久才回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由着我的性子,从你叫个马夫威胁提举常平那刻,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施流荧笑笑,“但你舍得赈粥,而不是拉几车粮食来演戏,我高看你一眼,所以我来见你,是要跟你说几句话。”
“请讲。”赵宜亭颔首。
“楚州不欢迎赵氏,就不请殿下入城了。”施流荧的表情瞬间冷下来,“另外,听说都省刚捐了两百万粮银子给金人,又要加税,请殿下捎句话给都省的相公们,就说此为乱命,楚州不认。”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施相公的意思?”赵宜亭掣着腰带,语气也沉下来。
施流荧轻轻拍了拍手,随行的军士迅速掀起轿帘,将五花大绑的穆伯拖出并粗鲁地推倒在地。
施流荧踩住穆伯的脑袋,同时在袖里拿出一块金牌,随手扔进身侧水洼,他凝视着满野的灾民,缓缓开口:“城门开不了,但你想当圣人,俺不拦你,赈完这顿粥以后,你去扬州也好,去建康、平江也好,或者学刘备携民渡江也罢,只要不在楚州添乱,我们大礼相送,保证让你风风光光来,体体面面地走,可你准备策动灾民闹事闯城,用庙堂上的阴谋诡计来破坏楚州的安定——”
说到这儿,施流荧咧嘴一笑。
“就这几万条命,老子还背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