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下,刘彻理直气壮地在心里为自己那点点迁怒的阴暗心思开脱着。他走在路上,目空一切,双脚只是随着惯性向前走,根本没有留意具体方向。
就这样疾步走了段路,等回过神来,跟在身边的人已然不见了身影,唯有他独自置身于一条由两座大宅的围墙所夹出的窄巷中。
打量着两侧的青石墙壁,刘彻心中生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缓步退出巷子,向左转,再抬头一看,坐落在此处的宅院赫然就是他曾经居住过的那所。
霎时间,许多回忆涌入了刘彻的脑海,温馨美好的、冰冷刺骨的,他所能记起的一切,都与嬴政相关。
那些回忆是明亮的,也是昏暗的。有日日夜夜的纠缠,也有转瞬即逝的诀别。曾经,这回忆属于两个人;而如今,乃至未来,也许只会有一个人记得了。
想到这儿,刘彻的内心有所触动,但更多的还是麻木。他伫立在府门前,千头万绪绕心间。
恰巧此刻,舍人带着奴仆找来了。见刘彻神色不对,舍人关切地问:“使君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刘彻掩饰性转过身,背向府门走去。舍人没觉出什么不对,恪守本分,跟了上去。
“我刚才经过的是哪位贵人的府邸?”刘彻突然问道。
“呃……”舍人思索了一会儿,回:“应该是茅上卿,茅君的府邸。”
“我远在燕国,竟不知秦国还有一位茅君。”
刘彻佯装好奇,“不知您是否了解这位大人呢?”
舍人摇头,“在下也不甚了解,上卿已经去世多年了,也没听说有什么朋友,为人神秘的很啊。”
“哦。”
刘彻语气淡淡:“我看那府门周围打扫得整洁,未见破败,还以为里面有人居住。”
“应该是有人住的吧。茅君死后,我们大王并未收回宅院另行赏赐,还总派人来修缮,或许里面真住着个守屋人也未可知?”
“或许吧。”刘彻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回去吧。我刚才一时冲动,把副使伤得不轻,现在也该回去看看了。”
舍人未作他想,问道:“好,用不用在下差人去请一位医师?”
刘彻看着他,“如此甚好。”随后,他又朝着舍人温和一笑,说:“你也够忙了,不用总跟着我,请完医师,就回去向蒙兄复命吧。”
舍人一时有些摸不准刘彻话中的含义,斟酌着回应道:“多谢使君体恤,不过主君既派我来了,那么在下的任务就是常伴您左右,望使君海涵。”
“好吧,那我在秦国的这段日子就要多麻烦你了。”刘彻态度温和依旧,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根本看不出心思。
可前一刻还笑意盈盈,下一刻他便沉下脸色,阴晴不定的,瞧着委实令人心有戚戚。
使者情绪多变,城府极深,对蒙嘉来说,这无疑是个坏消息。可舍人不过是个替蒙嘉做事的角色,刘彻是好是坏,是慧是笨,都和他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他所要做的就是安分陪着刘彻,再伺机把他的言行举止报告给自家主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