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还以为。”
赢不染抬手褪下右手的手甲,朝卓长钰摊开掌心,淡淡道:“你又跑了。”
卓长钰盯着他的掌心发呆,看着雨水顺着掌心脉络流淌,在肌肉凹陷的地方蓄了个小小的水池,又自边缘溢出,垂落在地,消弭在松软的土地中。
良久,他将沾了血迹的手落入赢不染的掌心。
黑甲一节节包裹指骨,鲜血深入纹理,雨水都不能冲刷干净。
肮脏的铁甲落入温热的掌心,卓长钰被赢不染拉起身时,仍旧是空洞的神态。
赢不染却好似全然不在意他的不正常,饶有兴致的偏过头去看那地上的尸身,“剑法不错,快赶上刑部的施刑官了。”
齐王被卓长钰活剐了,而赢不染自卓长钰下第一刀的时候就站在了不远处的山坡上,目睹了一切。
他看着卓长钰的表情从痛快、解恨,到麻木、空洞,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精确地执行大脑下达的命令,手下的剑又快又稳,不曾有片刻迟疑。
往日的白衣被铁甲覆盖,昔日战场上那个银甲少年终究是不见踪影。
“回去吧。”赢不染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我的诺言还没完成呢。”
卓长钰没动。
赢不染皱眉看去,只听卓长钰说:“不必了。”
赢不染神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诺言到此为止。”卓长钰放下剑,脸上多了几分活人气,“我做你的臣子。”
雷声阵阵,大雨匆匆。
明暗交错里,只听得见卓长钰平缓的声音,一字一字敲在赢不染的心房——
“不止一诺。”
“不止十年。”
…
昭国的忽然收兵就和他忽然的出兵发难一样难以捉摸,雷霆之势吞并了大半个齐国,杀死昭王,又不彻底灭齐,竟然在攻破王都之后就打道回府了。
昭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被人百般琢磨的昭王如今正躺在寝宫的床榻上,享受着自家盟友难得正经的换药。
赢不染原本正闭目养神,可是在感知到那愈加温柔的动作时还是忍不住睁了眼,狐疑的瞥过去:“这就是真正的盟友的待遇?”
换药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卓长钰手下将纱布缠好,抽空抬了下眼:“大王有何不满?”
赢不染眉心紧皱,盯着卓长钰一张脸瞧了又瞧,最后还是掰着人的下巴按下来亲了口,哑声道:“怪怪的。”
卓长钰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在赢不染要吃人的目光中端着托盘走了出去,拐弯后收了笑,目光冷冷看向墙上闪烁的字。
【主角已成功归国】
原本的剧情发展大多集中在任怀安的封地长宁,如今他回去了,想必许多故事便要继续发展下去了。
南北对立,隔岸相望么……
大小诸国林立,各方势力割据,在故事最初的任怀安是最与世无争的,他守在一亩三分地,只想闲云野鹤的过完一生,再守得一方百姓平安便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什么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之类的想法他向来没有,前半生做过最惊心动魄的事情就是为了母亲的遗愿,冒着开罪大国的风险救了卓长钰。
让他生出野心的是……
【检测到下一节点——长宁血即将开启,请宿主做好应对准备。】
魏国挥师北上,第一剑,剑指长宁。
魏国新帝为扬国威,攻下长宁之后的第一道指令就是屠城三日。
而当时,任怀安早被段从文打晕,带着残余的亲信逃了出去,等他醒来,屠城早已结束。
长宁百姓,十不存一。
任怀安做好易容,跪在破败的街巷哭嚎许久,那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小公子,生平头一次,迫切的想要一人死,迫切的想要权力。
卓长钰收回思绪,将药安放好后就折返回去。
床榻上,那从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的君王仍旧衣襟大敞,露出汗津津的麦色胸膛,手里抓着一封奏折,脸上难掩烦闷,就连见着卓长钰进来也没什么精神。
卓长钰朝他走过去,缓缓问:“大王为何事忧心?”
“在想我这盟友到底有什么秘密。”
赢不染丢开奏折,犹如豹子般将毫无防备的卓长钰压在身下,俯身下去靠近卓长钰的脸蛋,低声质问:“孤若是不问,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说了,嗯?”
即便处于这样劣势的地位,卓长钰脸上也未见半分惊慌,还故作无奈道:“可大王不问,我如何知晓大王想知道什么?长钰冤枉的很。”
赢不染发出一声冷笑,却是松开了卓长钰被禁锢住的手腕,翻身到一侧,斜眼瞧他:“那孤的好爱卿,且说说,为何不一举拿下齐国,是心恋旧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