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金鹏打断了她的话,他闭了闭眼,察觉到持枪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
匠人在幕后扯动丝线,操纵着木偶上演新一轮的剧目。
同族反目,亲人相戮。
梦之魔神向来喜欢这种类型的戏码。
“应达,”金鹏唤出她的名字,枪尖横指,“动手吧,不必留情。”
火夜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
她将面具扣回了自己脸上,指间火焰翻腾而起。
……
“真是精彩的剧目——”
斜倚在王座上的魔神双手相合,指尖抵在下颌处。
她面前浮着一面幻镜,边缘黑雾弥散,平整的镜面中映出刀光剑影,狼烟四起的厮杀场面。
“你不这么认为吗?好孩子?”
她侧过头,看着抱膝坐在王座旁的临渊,笑容温柔和蔼——可惜,临渊完全看不清。
她盯着看了半天,也没能分清幻镜边角的那块红色是漫天火光还是艳丽晚霞。
至于梦之魔神?
要是可以,临渊宁愿待在地牢也不想看见这一位,更别说有事没事跟她单方面对视一下了。
总归是身不由己,在临渊还在犹疑到底是留在地牢还是出门走两步之前,就先被梦之魔神提溜了出来。
这位魔神大人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把她扔在座位旁边之后,自顾自地开始看戏……现在还开始问起了她的观剧体验?
“我看不清,大人,”临渊实话实说,同时开始忧虑她现在离得这么近,这位大人倒霉的时候会不会牵连到她,“如果您能把眼镜还给我……退一万步讲,如果您知道我的眼镜在哪里的话——”
梦之魔神一如既往地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和话语,只是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
临渊忍着被指甲掐入皮肤的疼痛,嘴角扬起乖巧无辜的笑容:“大人?您真的不考虑一下?”
“我想到了,”魔神的声音含着笑意,“你的梦流淌在血肉里,真是有趣啊,如此漫长又如此零落的梦境,虽然现在不能抽出来细细品尝……那么,下一出剧目就由你来表演,如何?”
听到某个词汇,临渊眨了下眼眸,唇角无意识地落下几分。
“……大人,”她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不知道您认不认识常乐天君,啊,祂的名字叫阿哈,我觉得您与祂一定合得来。”
她刚想抬手,身体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桎梏,从心脏蔓延出的麻痹感转瞬遍布全身。
指尖连动一下都有些困难。
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在她没有意识的那几个月里,还不是想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
临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冰冷的感觉顺着伤口渗入了血脉,像是蛛丝一样缠绕,或者说像树根一样扎进每寸血肉之中,就连意识也仿佛被捆绑住了,思维的运转都变得有些僵滞。
真是讨厌的感觉。
她大概理解了,为什么金鹏说他没有办法离开。
“真是的,我的身体现在虚弱得不得了,完全经不起折腾……这里到底有没有劳动保障法啊,”临渊不受控制地站起身,只觉得每一寸血肉骨骼都变成了精密的机械零件,只能根据设定好的程序运转,“不就是醒的时候太饿了,没忍住咬了您一口么,也不至于记仇到现在吧。”
她叹了口气,取下腕间的细长铁链,继续絮叨:“如果我死了,您可要把我的眼镜还给我,最好能把我葬在我的星槎里,那可是我最贵、啊,也不算最贵,但至少是普世意义上最值钱的家当了。”
她眯起眼,遥遥眺望宫殿入口处踏进来的人影。
是人影吧?
在她眼中只是一个晃动的黑点,但是那股威严沉肃的气势已经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就连不是针对她的冰凉杀意也割得人皮肤生疼。
只是一个照面,临渊就能判断出来,她身后这位魔神大人已经完全被压制了。
这叫什么?
星神打架,持明遭殃。
但是如果把对面形容为帝弓司命级别的人物,她身后这位也能够上丰饶令使的地位,至于她?
一粒尘埃罢了。
让她作为剧目主角对上这一位,怕不是要被观众写个十万字投诉信。
现在就连最烂的托蝶幻戏都不这么编了……当然,如果真的能按那种热血剧本所写,能在最后关头获得什么隐藏力量丝血反杀的话,那她也完全不介意。
临渊倒是想摸鱼,但身后那位似乎也下定了决心要让她这个小卒子探探路。
至于是什么路……大概是十王司的黄泉路吧?
打不过,完全不可能打过啊。
临渊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过要是早知道还要被迫对上更厉害的角色,她还不如先豁出去和梦之魔神杠一下。
世上哪有早知道……临渊艰难地捋了一下束发的系带,将末端的红珊瑚珠咬进嘴里。
“哎呀呀,我可不擅长演戏,真希望对面那位大人看不上我这种小配角,”她将十字锥握在手中,四面锋利的尖刃将手心割出了一道道伤口,从中蔓延出的却不是血液,而是如同黄金的木芽,“帝弓司命啊,虽然暂且借用了那边的力量,但还是请您保佑一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