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引捏着自己的鼻子,挥避着无形臭味,暗自腹诽。
“许闻川,你干什么!”
许闻川再次亲身试药,他割了一块幻郎的肉,加上各式灵药碾熬成膏,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江引一跃而下,用手甩开了他的药膏,许闻川愣在原地:
“我不试怎么知道此药可不可以给他们用?”
江引语塞:
“你的命就不是命了?”
许闻川一怔而后才笑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把大夫舍命救人当作理所当然了。
除了江引。
“当然是,只是——治病救人,天经地义。”
满院里皆是一股腐臭夹带黏腻香气,此只幻郎死了千百年,却能保肉身不腐不烂,江引眯着眼,此中暗愠凝重,他叹了口气:
“哪有那么多天经地义的事,都是自己对自己的束缚,神可不是为了看人被框限而制造了人,对于天地来说,人也不过万物之一。”
“蜂蝶不会因为花好看就不攥夺她的春天,野狼不会因为夜晚明月皎洁就停下它撕咬山兔的本性。你不能因为别人就牺牲自己。”
许闻川捡起了还未制作完成的药膏盒:
“如果要好看就去做一朵花,如果要自由就去做一阵风,但万物有灵外,人有爱,这就是人与万物的区别。很渺小的差异,但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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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至此,江引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在许闻川面前蹲了下来,安静地抚摸着许闻川的头,此刻许闻川需要的是陪伴。两人无言渡云风,再多喧闹也化风而过。来自头顶的温暖让许闻川抬头看见自己的天空。
“谢谢你。”
江引牵起了许闻川的手,将他拉起。
“不许难过。你已经很厉害了。是他们不识好歹,狼心狗肺,卑鄙无耻……”
许闻川紧紧牵着他的手,一脸惊喜,眼睛明明亮地看着江引,他会的成语已经比孩童多了许多。
江引看着他无缘无故地开朗起来,一副傻乐的模样,只有自己干着急,气急之下甩开了他的手:
“白痴啊你!”
就这样许闻川的笑容挂了一天,他早忘了白日里的委屈。
”师兄你在笑什么?说出来也让你这个没用的师弟笑笑。”
任千语还在颓废着。
“笑我自己。”
任千语和许闻川并肩而站,他撅着嘴,有那么一瞬间许闻川看见了土土的影子,师徒真的很是相像。
任千语倒出了药,转头看向土土:
“真想用自己换他。他还这么小,人间都还没窥探一隅的年纪,就成这样了。啊……师兄,好不甘心啊!真想让他看看这世间美好和险恶,不枉来人间一趟。”
任千语低头药碗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许闻川用手挡住了他的视线,一滴泪落在许闻川掌心:
“好险,差点让你这个师父的眼泪落进了徒弟的药碗里。”
“噗哈哈哈…师兄,换做以前的你就是闷葫芦,拍拍我的肩都是你的极限了。现在,还怪会安慰人的了。”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嘴碎,爱打趣人。”
许闻川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耐心将药水滴入土土嘴中。
“尘尘呢?他去哪了?”
“师门里听说得了一个好玩的宝贝,大家想让尘尘开心一些就把他喊去了。”
许闻川擦了擦土土的嘴角,月色下他的脸色苍白,无生气。
他总是千叮咛万嘱咐:
“最近小心一些,我总有一种不安。入门一定要从…”
“你那的天光境!知道啦,谨遵大师兄命令!”
任千语将许闻川一路推出去,离开前两人在神像前拜了拜,任千语瞄了一眼许闻川,打趣说道:
“师兄,你真的变了许多,这就是福气将至吧?”
许闻川一怔,抬头看去,月辉坠落在神的面容,鸦雀无声时,他笑得格外开心。
语气有些腼腆但十分肯定:
“江引确实是我的福气。愿他平安顺遂,愿我可以长伴他身边。”
他跪在地上,虔诚三拜。
任千语也跟着拜了拜,心中暗自许愿:
‘愿师兄心想事成,愿土土健康苏醒,愿天下太平!’
倏尔间,许闻川心头一紧,他与任千语默契地对视上,他们似乎在同时有了同一瞬的刺痛感应!
“天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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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一片平和的蓝,尘尘着深蓝色斗篷隐匿于黑夜中,融色幽夜。
他提一仙人灯,走在一条月道上,圆月就在前方,很大很亮。接着踮起脚,用力一挥袖,在月门打开一瞬间,云气朦胧扑面。入境之后,尘尘搓了搓眼睛,此后群山展现。
天下之间千山万岭无数,而在正日之下有座无名小山,山阳正面石刻天下百千神仙图。
若有凡人误入,却只会看到神尊下有一座破败小道观。而在障眼之后,惊现百千楼阁楼阙,如仙宫玉阙,层峦叠嶂十三峰,沉香伴星光缈缈于人间之外,立于天地间。天宫十二座,仙人游其间。
烟霞晴光,水月通明,千百弟子虔拜于此。
此为天地门,但山中静好不羡白云的背后,是与魔界近百年的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