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主任和蔼道：“哦，可以。”

进了会议室，叶疏云并未坐下，而是从裤袋里掏出一张折过的A4纸，递到杨主任面前。

杨主任疑惑地接过那张纸，展开细看。他看看上面的字眼，又看看低头不语的叶疏云，脸色逐渐凝重，最后皱起眉头。

“啪”！杨主任生气地将检查报告拍在会议桌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疏云。

叶疏云在六小工作五六年了，勤恳敬业，虽说教学水平不是最好的，但总体表现不功不过，给人的感觉老实、踏实。

纸上写的什么？叶疏云是omega！还患了信息素失衡症！这不是明晃晃地说明，他在入职时欺瞒了学校吗？

尽管如此，看在叶疏云平日认真工作的份上，杨主任给了他解释的机会：“叶老师，你好好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若说羞愧，那是不存在的。叶疏云只想保住铁饭碗，自然要表露后悔之意，他诚惶诚恐道：“杨主任，对不起，其实我是omega，不是beta。因为长期服用抑制药，最近身体出了问题，我担心影响工作，所以……所以觉得还是该向学校坦白，避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虽说当今社会，讲究人人平等，尤其是就业方面，国家出台了相关法律，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在招收员工时，不得以任何不正当理由拒收第二性别为omega的公民；也不能要求新员工在提交入职体检报告时，提供第二性别的检查情况。因此，在录用人员方面，基本上都是员工说自己第二性别是什么、就是什么，用人单位不会专门去调查。

alpha有易感期，omega有发热期，法律规定这两类人群在特殊时期可以休假。休假期间，用人单位不得扣发工资。

相较于alpha和beta，omega的怀孕几率更高，加上身体构造等因素，omega的产后恢复期比alpha和beta长，产假也比这两类人群多半个月。

种种原因叠加，导致很多用人单位不愿招收omega。

为了找到工作，不少omega会在面试时谎称自己是beta。有部分单位招收自称是beta的omega入职，一旦发现员工是omega，没过试用期的，设法不让omega通过试用期；过了试用期的，借故把omega调到新岗位，再以omega无法适应新岗位等理由解雇他。

像第六小学这种事业单位，自然不可能知法违法，去核查每位入职教师的第二性别。谎报第二性别有风险，能考入第六小学当老师的，只要不出现严重的教学事故或主动离职、跳槽，都能做到退休。

六小有两种教师办公室，单数楼层为alpha办公室，双数楼层为omega办公室。beta老师根据所教的年级和科目，被分配到alpha或omega所在的办公室办公。由于beta基数大，beta老师占比多，每个办公室里的beta老师，往往多于alpha或omega。

像叶疏云这样明明是omega却谎称beta的，较为罕见。更离谱的是，叶疏云在alpha办公室里办公多年，竟然没被其他alpha老师发现他是omega。

杨主任理解叶疏云作为omega的难处，但这不能成为叶疏云入职欺瞒的理由，六小不乏omega老师，为什么别的老师能够如实告知第二性别，叶疏云就不行？是不是还向学校隐瞒了其他真实情况？

劳动合同没有写明，如果教师故意隐瞒第二性别，就要被学校解雇。不过，撒谎就是不对，叶疏云的去留，得由上级领导决定。

杨主任问：“叶老师，为什么入职时不说清楚？跟你同一批进来的，不是没有omega，别人怎么做的，你怎么做的？现在才坦白，会不会太晚了些？”

叶疏云有悔意，但不多。他的苦难都是叶小英带给他的，若不是惦记着多打几份工还债，叶疏云也不至于隐藏omega身份多年，借助药物瞒天过海。

奈何形势所迫，叶疏云不得不低声下气，以求取最大的宽容：“杨主任，我担心学校不录用我。我来六小前，在别的公立学校当临聘老师，总成绩靠前的omega都没有被录取，就是因为他们在预录取时告知学校，自己是omega。而且，我看网上说，有些omega虽然考到编制，但有的学校会以他们试用期表现不合格为由，不跟他们签转正合同，怎样算‘表现不合格’，基本是学校说了算。”

叶疏云又道：“我从知道自己的第二性别起，通过长期吃抑制药打抑制剂，伪装成beta，从来没被发现过。为了不影响工作，我选择隐瞒至今。前两天药物失效，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我信息素紊乱，建议停药。这意味着，我的发热期没有规律，随时可能发热。”

杨主任算是听明白，不被发现就不会有问题，叶疏云精明得很，他问叶疏云：“这些年你全靠药物压制，没被人发现是omega，现在产生了耐药性？”

叶疏云低头认错：“是。”

“瞒不下去了，才打算告诉学校？”杨主任看穿叶疏云的把戏。叶疏云主动交代，说不定能保住工作，若真因发热期闹出乱子，过往表现再好也没用。

“杨主任，都是我的错，但我真心想继续留在六小工作，能不能麻烦您跟领导说说情，不要解雇我？”叶疏云表现出后悔莫及的样子，好让杨主任心生恻隐，态度要端正姿态要放低，有没有用是另一回事。

人生如戏，他为了假装beta，这么多年来，没少“表演”。悬崖勒马，不失为一种对策。

杨主任左右为难，站在学校的角度，这件事要严肃处理。另一方面，叶疏云平日表现不错，学生们喜欢他，少有家长投诉他，这是很难得的。学校若为此事开除叶疏云，不仅违法，还会落个歧视omega的名声。

杨主任思虑一番，对叶疏云道：“下午我和你去医院，你再做一次信息素检测。你的事情我会向上反映，处理结果得等领导开会决定，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开除，你有个心理准备。”

“是，谢谢杨主任。”叶疏云嘴上老实应着，实际他昨晚查过，六小曾有omega老师装成beta，最后没被解雇，他丢工作的可能性很低。

大不了以后有晋升机会不考虑他，他不指望自己能当上校长，只图有口热饭吃，职务什么的无所谓。

杨主任问：“下午有课吗？”

叶疏云说：“没有。”

杨主任说：“两点半前在二院门口等，出了检查结果我才好向领导说明。”

“好的，麻烦杨主任了。”

“这回你真是弄出个大麻烦。”杨主任连连摇头，“先回去吧。”

“好的。”叶疏云拿回检查报告，心虚地离开会议室。

杨主任回到办公室，没将此事声张，他调出叶疏云的个人档案和相关材料查看，思考如何跟领导汇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