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害怕啊,真夜,”她的声音起先还带着些戏谑,忽然迟疑起来,“你哭了?”
“我没有哭,”我默默擦掉眼泪。
“那我衣服上为什么湿了?”
“是刚刚在外面淋湿了。”
“哦。”她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如果是平时,她应该会揪着这点逼我承认才对,但这次,她什么也没说。
“对不起。”我闷闷地说。
“什么?”
“我不应该一声不吭地跑掉,”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我不应该丢下你。”
“你是不应该跑掉,”富江拉长了声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是丢下我?你想过要这么做吗?”
说实话我想过,但不是昨天,也不是今天,或许也不是未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继续闷着头不说话。
可令人意外的是,富江竟然又没有追问。
“我觉得,你有点不像你。”我困惑道。
“为什么这么说?”富江的声音是雀跃的,似乎很好奇。
“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好?”我终于没憋住,还是说出了口。
富江哼了一声,假装要松开搂着我的手,被我拉住后又不动了。
“什么啊,所以平时我对你很坏吗?”她有点不高兴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努力组织着语言,“我只是觉得,今天的富江特别温柔。”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伸手忽然捏了一下我的脸:“真是笨蛋啊真夜,你不是怕黑吗,我看你吓傻了才懒得和你计较而已。”
她的力气很轻,捏人也不疼,只像是一只蝴蝶在脸上轻轻啄了一口。但我却因此陷入了思维混乱中。
难道就只是因为我怕黑这件事,她就愿意在黑暗中收起脾气,让步到这种程度吗。这真的是富江会做的事吗,我几乎要震惊了。
但是怀抱着我的温暖躯体,和这些轻声细语的话,确实构成了我眼前的富江。这是实际存在的。
我忽然自私地希望那些熄灭的灯光永远不要亮起,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构成全世界也可以,因为富江会陪着我的。
但是世界永远不如我所愿,刺目的灯光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短暂的黑暗。
一幅如同地狱变的漫长画卷就这样在我们面前展开,穿过面上写满惊慌恐怖的各色人群,在至高的舞台上,一具已然扭曲的身体躺在血泊之中。
谁也不能轻易分辨出他的身份,因为一尊破碎的石像从上方坠落,击穿了他的头颅,也宣告了他的死因。
“那是什么……”我试图分辨出来。
“那是约翰。”富江冷淡地说。
“什么?”我惊讶于她竟然能分辨出那具尸体。
但富江似乎很快理解了我刚刚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那尊石像,”她说,“因为没能找到合适的演员,他们决定用它来替代约翰。”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矢口导演是如何说服富江参与演出的。
“但是,他不会动。”我想起剧本中约翰的那些戏份,不知道他们原本计划如何安排。
“那有什么关系,有人会给它配音的,”富江无所谓道,“反正他也只有说话的本事。”
“不过现在看来已经行不通了,毕竟约翰已经提前粉身碎骨了,”富江以幸灾乐祸的语气道,完全没有把自己当作这出剧目的一员。
我看着已经几乎崩溃的矢口导演瘫倒在舞台边缘,而另外几人上前搬动石像,露出了已经不成样子的今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