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引擎的低鸣与窗外呼啸的山风交织成一首单调的旅途背景音。南乐北刚吃完一小盒洗净的蓝莓,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水果的清甜。
就在这短暂的静谧中,她放在腿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清晰地显示着“玉思淼”三个字。
南乐北略微侧身,接通电话,声音保持着惯常的清冷:“喂,思淼姐?”
电话那头传来玉思淼温润柔和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乐北,没打扰你工作吧?想着上次安排得太仓促,饭也没吃好,想问问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单独请你吃个饭?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餐厅,环境菜品都不错。”
南乐北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身边正低头专注看着平板屏幕的鹿鸣悠,对方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里,对周遭置若罔闻。
她收回视线,语气平静道:“抱歉,思淼姐。我这周不在本市,公司临时安排出差了,在贵州。”
“出差了?”玉思淼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明显的意外,随即是关切,“这么突然?去贵州哪里?那边山区多,交通不太方便吧?你一个人吗?”
“嗯,项目需要,整个小组一起。”南乐北简短回应,没有透露具体行程。
玉思淼的关心顺着电波清晰传来:“那边天气变化大,山路又陡,乐北,注意安全。带够保暖衣物没有?药品呢?特别是肠胃药,饮食可能不太习惯……记得随时报个平安。”她的叮嘱细致周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体贴。
“知道了,谢谢思淼姐提醒,我会注意的。”南乐北的回应依旧客气而简短,听不出多少波澜。
“好,那等你回来再说。路上一定小心,到了住的地方给我发个信息。”玉思淼又叮嘱了一句,才有些不舍似的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南乐北将手机放回口袋,视线重新投向窗外连绵的群山。
就在她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坐在她身旁的鹿鸣悠,指尖在平板光滑的屏幕上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那几句清晰的对话,尤其是玉思淼那声情意切、事无巨细的“千万要注意安全”、“带够保暖衣物没有”、“记得随时报个平安”,像细小的芒刺,精准地扎进了鹿鸣悠的耳膜。
一股极其微妙的情绪,混杂着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悦,悄然在她心底滋生。她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起一点白。
鹿鸣悠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定在屏幕的项目进度表上,那些数据和图表却仿佛失去了焦点。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喉咙却有些发紧。她拿起扶手杯座里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熄心底那点被点燃的无名火,反而像是添了一把柴,让那点火星灼烧得更旺了些。
漫长的山路似乎没有尽头。商务车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窗外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和连绵起伏的墨绿山峦,偶尔经过的村落,木屋的檐角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经过数小时的颠簸,商务车终于抵达了位于贵州山区的县城。
天色已近黄昏,薄雾弥漫,空气带着南方山区特有的潮湿凉意。
县城不大,所谓的“酒店”更像是一个设施简单但还算干净的招待所,白色外墙被雨水冲刷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鹿鸣悠率先下车,环顾了一下四周略显荒凉的环境和眼前这栋三层小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转过身,对陆续下车的团队成员言简意赅地安排:“条件有限,大家克服一下。两人一间,自行组合。前台拿房卡,半小时后大厅集合,简单晚餐后开个短会。”
疲惫的同事们闻言立刻低声讨论起来。小王和小张默契地走到一起,另一个年轻男同事也很快找到了搭档。
李姐的目光在剩下的人中扫视一圈,看到最后下车的南乐北正安静地站在车边,低着头整理着双肩背包的带子,一副与周遭的纷扰隔绝开来的模样。
李姐便很自然地走过去,脸上带着大姐般爽朗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道:“乐北,咱俩一间吧?让鹿总单独住,她晚上肯定还得处理事情,清净点好。正好,路上我还想跟你再仔细对一对明天要对接的那几个点的数据和可能遇到的问题,你脑子清楚,帮我把把关。”她的话语合情合理,既照顾了领导,又体现了工作的需要。
南乐北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对李姐的邀请并无异议,只淡淡应了一声:“好,李姐。”
她们俩的组合显得自然而然,鹿鸣悠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这一幕,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堵了一下。李姐的主动邀请合情合理,南乐北的平静接受更是无可指摘。
鹿鸣悠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看着南乐北拎起行李,跟在李姐身后走向前台。
前台的服务员睡眼惺忪,动作迟缓。
李姐和南乐北很快拿到了她们的房卡:“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