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叶云昭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道,“你方才说什么?”
陈靖山长叹一口气,才记起昨日与家中小厮约好的事情。
当初同他一同坐船来的另有三个如意楼小厮,他们三人只需去酱料行采买今年一年要用的香料。
刚来京城第二日,此事已经办妥了。可因着陈靖山到处品尝那道“珍珠水晶脍”误了些许时间,。
当初他心里想着,叶云昭之事应不会耽搁太久,再加上家中急缺其中几味香料,他便同小厮说好:正月十四申时三刻启程,若是自己未到,就是事情尚未办成,他们只管启程就是。
今日一早还时刻想着此事,可万万没想到,猜了灯谜、吃了元宵,已然是酉时二刻,陈靖山才想起这要紧事。
叶云昭见他眉宇间略有愁意,心中咯噔一下,不信邪地又问了一遍:“他们启程了?你没骗我?”
陈靖山勉笑道:“事已至此,今日就好好玩一场,明日我们坐旁的船回去罢。”
“可是……”叶云昭咬了一口元宵,有些幽怨道,“我还没同大牛叔说此事,只怕他会担心的”
“你放心,他能知道的。”陈靖山见她吃的差不多,自然地岔开话题,“不如我们去放河灯罢,方才小贩不是说河灯娘娘很灵么。”
“成。”
叶云昭提着她心爱的螃蟹灯,二人趁着月色,在熙熙攘攘的京城并肩而行。
一路上瞧见不少酒楼都有灯谜游戏,街上还有许多稀奇艺人,有吞酒吐火的,还有玩傀儡戏的,好不热闹。
往城东洛水走会经过宫墙,叶云昭尚未察觉之际,“砰”地一下,有一硬邦邦的东西砸在了她的肩上。
“哎呦,谁砸我??”她一手揉着肩头,猛地回头。
话音未落,“砰”地一下,又有东西砸在了她的身上。
“到底是谁砸我!”先前的无措已化为怒气。
“怎么回事?”陈靖山连忙问道,“痛么?要不要去医馆?”
身后传来阵阵欢呼,叶云昭循声望去,只见不少男女一会儿弯腰拾捡东西,一会儿仰天欢呼。
她顺着他们的目光抬头,这才发现:朱红色高墙之上竟有人往下洒铜钱和果品。
方才砸在叶云昭身上的哪里是石子,分明是抛洒下来的铜板呐!
“快捡快捡!”她猛地拍了拍陈靖山的胳膊,迅速蹲下,捏起两、三个铜板,笑道,“没想到京城还有这种活动,我喜欢。”
他则蹲在一旁,趁着夜色捡了不少,统统倒在了她的手上。
“这便是‘买市’,等我们走后,会有丫头小子寻找遗漏的东西,称作‘拾遗’,不过我也只遇上过一回。”陈靖山忽然想起她的户籍,好奇道,“你不知道么?我记得你原先是在京城生活的。”
她闻声一愣,解释道:“哪里是在京城生活的,说到底只不过是科考前两个月在京城住过着一段时间罢了。”
叶云昭掂了掂手中的铜板,足有二十多个,她心满意足地揣进荷包里:“走罢,放河灯。”
洛水之上是数不清的河灯,昏黄色的光亮宛若万千繁星,笼罩着整个京城的美景。微微摇摆的烛火之下,平滑如镜的洛水宛如揉皱的丝绸,泛着涟漪愈行愈远。
二人站在河边,远望,似乎京城的繁华喧闹已经褪去,留在河畔的,唯有溶溶月色与漫天星光。
叶云昭学着旁人的模样,把点了烛火的河灯小心翼翼地放进洛水中,河灯摇摇晃晃,好似要翻船。
“呀!”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河灯,恨不得随风飘散的烛火渐渐稳定了,陈靖山沉声道:“不打紧。”
见她的河灯越行越远,陈靖山赶忙把自己的河灯也放在水中,轻轻拨动几下河水,河灯速度渐渐加快,慢慢追上了前一个。
洛水的波纹忽地多了起来,凉凉的雨珠落在叶云昭脸上。
“下雨了。”
起初雨水迷蒙,很快,化为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地往河里掉。
二人哪里还顾得上河灯,迅速起身,淋着雨往客栈跑。
上元夜,河灯流,烛影摇碎星千斗;雨声起,洗旧愁,同心共长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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