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全揭下来了,这么能耐?”想是被黎昭此番豪迈“壮举”惊动,执事堂的当值弟子凑了过来,瞅清黎昭的面孔后,忽地高叫一声,“诶,你是黎昭师弟吧?你来得倒巧,我正要找你呢。”
黎昭心里顿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被执事堂的弟子找,准没好事。
“师兄找我何事?”他问。
“前两日负责清扫藏经阁的道童前来,说藏经阁五层的楼梯塌了。这段时间里,藏经阁门口的记名簿上只登记过你一个人的名字——师弟,那楼梯是不是你踩塌的?”
黎昭一愣。
该死,自己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对不起,师兄,的确是我干的。”黎昭立刻诚恳认错,但将那日听到有人密谈一事隐瞒了下来,“我在查阅书籍时心生好奇,没想到闯了祸,是我有错。”
“知错就好。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奉公行事,师弟你别怨我啊。”当值弟子摊摊手,露出一个“我也不想这样”的无奈表情,清清嗓子,“按照规矩,你得抄五十遍门规,半年之内不得再进入藏经阁。还有,你得赔偿修缮藏经阁所需的费用——大约一百颗上品灵石。”
“多少?”
对方轻轻一句话直扎进黎昭耳中,有如五雷轰顶,轰得他半晌没缓过神。
一百……上品灵石?
完了,这辈子和灵石过不去了。
签完第二张欠条,黎昭带着接下的几十个任务和一屁股债怏怏回到在宥峰。
在宥峰是他们几个掌门弟子所修行居住的地方。
所谓在宥,即任物自在,无为而化之意,倒与掌门须鹤真人对弟子的放养式教导理念相契合。
有了这么个甩手掌柜似的师父,在宥峰的几人皆如漫山野草,恣肆生长,的确逍遥自在。
被放养的好处在于没有任何约束,黎昭有大把的时间自行安排活动,不必再像外门时那样整日按部就班。
进入筑基期后,他的修行顺利许多。
除了打坐吐纳和练习剑法外,更多的时候,他都忙着完成一桩桩琐碎任务,积攒着少得可怜的灵石,切身感受到了赵世楼口中“紧巴巴过日子”的凄惨。
这日,他上交了采摘到的灵草,领着换来的下品灵石往在宥峰的寝居走去。
寝居位处半山腰,想要回去,需得先穿过一片竹林。
在宥峰本就只有五个活人,这片林子除他之外几乎无人问津,今日却巧,霍起和傅惊鸣都在这林子里。
两人一个盘坐一个横躺,活像箩筐旁撂了根扁担,不知在做什么。
黎昭离他们还有段距离,正思索着是否要上前打个招呼,便听得霍起开了口。
“……我还是想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要护着他?”
“你说小师弟吗?依我看……”傅惊鸣沉吟片刻,猛地一抚掌,语出惊人。
“大师兄想必是看上小师弟了。”
黎昭脚步一滞:“?”
霍起也愣了愣,而后抬手猛敲一下后者的脑袋:“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把脑子看坏了,整天瞎想什么呢!”
傅惊鸣振振有词:“我这不叫瞎想,叫有理有据的推测。”
“你有什么依据?”
“小师弟长得好看啊。”傅惊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不就喜欢他那样的吗?”
霍起明显被这番话噎了一下,一时没说出什么话来。
傅惊鸣幽幽叹了口气,又道:
“唉,我要是长成他那样,我就去勾引大师兄。等大师兄成了掌门,我就是掌门道侣,到时候想要什么天材地宝都有,这辈子都不用努力……哎呦,你踢我干嘛?”
“没出息的东西,说话愈发荒唐了。你怎么不说你要勾引师父?”霍起骂道,“滚滚滚,回你狗窝去,别在这儿扯淡。”
“没意思,连玩笑话也听不得,就知道骂我。二师兄,我以后再不和你聊天了。”傅惊鸣不满地嘟哝着,慢吞吞站起身来。
趁两人未发现自己,黎昭连忙蹑手蹑脚离开了此地,匆匆回到自己的寝居。
躺在床上,他久久未能入眠,回想着傅惊鸣的话,陷入沉思。
傅惊鸣所说虽是玩笑,但不无道理。
如今藏经阁他是进不去了,霍起莫名不待见他,傅惊鸣懒懒散散更指望不上,裴商清更是已经荣升为他的债主。
眼下找不到其他突破口,只能暂且死马当活马医,试着从萧问泽这里下手。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萧问泽虽看着吊儿郎当没什么本事,但到底是掌门首徒,将来须鹤真人飞升了,他十有八九是新任掌门,崇云宫的掌权人。
自己若是能讨得萧问泽这位未来掌门的欢心,往后想要窃取内门秘法,岂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想到此处,黎昭顿觉醍醐灌顶,未来可望,从床上一跃而起。
豁出去了!
不就是装个断袖吗?
不就是放下脸面勾搭萧问泽吗?
他,魔教少主黎昭,为了报答义父的培育之恩,为了圆满完成义父的任务,做出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只是该如何做呢?
黎昭尚未开始思索策略,忽瞥见一只灵蝶栖停在他的窗沿,扑闪着幽蓝的双翅。
是来自魔界的传讯。
或许是担心沿途被仙修拦截,花照衣传来的讯息只有寥寥数语。
“四月初二,凤林西市,来安客栈。”
黎昭看向天边新月,将灵蝶融于掌心。
四月初二,正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