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简直像做梦一样!”沧溟说完一愣,接着噗嗤笑了出来。
应钟也跟着笑,可笑着笑着,眼底弥漫上一层薄雾。
“是啊……像做梦一样。”
“那你呢,你喜欢这座亲手设计的岛吗?”沧溟问道。
“我……”应钟说不出话来。
“我只想听你的心里话。”沧溟欺身而上,将他的下巴扳过来,正色道,“看着我。”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他眼底来不及收敛的哀色毫无保留地摊开在阳光之下。沧溟一顿,接着笑意盈盈地拂过他的眼角:“怎么哭了?我的问题就这么困难?”
回应她的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应钟闭上眼,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沧溟感到后背一阵湿凉,便也缓缓扣住自己的手。当他不再恪守那些上下尊卑的信仰,一举一动竟该死的甜美。
“我喜欢的,我……”
“那你想要留在这里么?”
“不……”他的胳膊又揽紧了一些,好似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似的,“别留下我一个人……”
沧溟合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应钟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才缓缓松开手。
“沧溟,你不知我有多嫉妒沈夜。”他平静道,“凭什么你明明心有成算却隐瞒于我,而是先与沈夜商议?凭什么唯独我不可踏足的禁区,沈夜就能日日来去自如?他每天都会为你献花,城里流传着很多大祭司对城主情深义重的传言……而那些花明明是我采的。”
沧溟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我怨恨过很多人……我知道这是荒谬的迁怒,可我只是……习惯了想你。”
沧溟心头一热,也险些落下泪来。应钟性格内敛,即便对她也很少说这种露骨的话,是以如今的坦诚便显得格外动人。
可她还是要摊开那最残忍的事实:“我无法离开流月城了。”
“我知道。”
“那你还……”
“我想陪你,”应钟别过头,不让沧溟看他通红的脸,“即便是碧落黄泉,我也陪你一起。”
可我……不会有魂魄啊。
沧溟张了张嘴,将这句话吞回腹中,犹如吞下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路留下无尽疼痛与苦涩。
其实每次见面,她都想告诉他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梦里的沧溟就是真实的沧溟……可她不能这么做。
她害怕,怕他会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这么一想,她可真是自私。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又再一次决绝离开。
人总是因为心软而做出许多多余的事。而无论如何,当抛却流月城主这个责任后,她始终还是个凡人……是人就有欲望,而在这数不尽的孤寂日子里,她无比想要见到他。
就将我当做一场虚幻的梦吧……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他们并肩坐下,看着这座空无一人的寂静城市。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橙红光芒洒满天际,也洒在远方的海面上,色彩瑰丽奇绝。远处有巨大的海鱼游过,沧溟知道这都是应钟记忆里曾经有过的图景。
“你要醒了。”沧溟说。
“我想再看看你。”
“从前都是我送你离开,这次换你送我吧。”
应钟无奈一笑:“遵命。”
他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沧溟习以为常地握住。二人原路返回,直到长满藤萝的小木屋前,他们知道要分别了。
“这是我亲自修建的居所,本想着和你……罢了。”应钟平静道,“你要如何离开?”
沧溟笑了笑,示意他靠近些。应钟突然明了她的意愿,顺从低下头,承受心爱之人给予他的一个吻。
应钟几乎要溺毙在如此绵长又深沉的亲吻中,那痛苦挣扎和甜蜜交织的复杂思绪逐渐化为虚无,时间也仿佛静止。
最后,还是沧溟满足地后退两步,笑意吟吟地转过身。
她走向路的尽头,只需一步就可跨出薄薄的障壁,这时她回过头来,眼底尽是未曾道尽的不舍与……怀念。
此刻天色已然昏暗,路边夜灯无法让他看清她的表情。
“那我走了,夜安,应钟。”
“沧溟,夜安。”
那抹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应钟朦胧间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打开房门,淅淅沥沥的密集声音愈发清晰,房檐下被拉起一片自然的帘幕。
他怔愣地抬起手,接了满手濡湿。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