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寒下意识捏捏粗毛线编织的手套,即便不戴,摸着,指尖也暖和不少。
“先让你三十秒——”他喊完,才把手套戴好。四个手指弯了弯,指尖到达不到的顶端便扁着耷拉下来,看上去有几分滑稽。时寒被逗笑般,又做了弯手指的动作,扬起嘴角,低喃道,“好丑——”
“嘿嘿——”柏辰星一个漂移,直接进库。他看向慢慢悠悠骑到跟前的时寒,“你输了!”
“那是我让你的,”时寒白了他一眼,然后脱了手套抵到柏辰星胸前。完了还不忘吐槽,“下次我给你买新的。”
“不要。这不是还能用吗?”柏辰星说完就准备接过。
温热的掌心蹭过时寒的手背,在寒冷的季节里,两手之间的温差让他有种被掌握的贪恋感。他的手指微缩,却仍没动,直到柏辰星中指侧边的厚茧不经意地摩挲触碰,时寒回过神,见手套被拿稳,松开手。
看着柏辰星先是取围巾,又是脱帽子的,忍不住道,“你这也太难看了——”方才全副武装的,街边的路人都禁不住瞄几眼。
“——还好,我跟你隔了点距离。”他自夸地说。
“好呀,我就说,怎么回回冬季的时候,你总要远我几米。原来是嫌弃我!”柏辰星故意生气扭头道,“行,生日礼物没了!”
岂料时寒压根就不怵,抱臂道:“我可是给你礼物过了。你要是没良心,我不介意没收到。”
“你——”说不过,柏辰星低头锁好车,按下电梯按钮。
时寒挪步,戳了戳对方胳膊,语气不确定:“生气了?”
“怎么会,我只是不跟失败者说话。”柏辰星专注地盯着不断变小的数字。
“可是失败者的生日要到了。”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生日。”
“他想要礼物。”
“找别人去。”
时寒眼睫半抬,道:“他只需要你的礼物。”
这话落在柏辰星耳里,语气过于悲凉。他本来也只是闹着玩,现在这么一看,反而有点闹过头。因而愧疚越发浓厚,默默转身,打算说几句话缓和。谁知道,竹马冷不丁抓住柏辰星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蹭。
要清楚,冬季,迎面的冷风。
时寒又不喜欢戴围巾口罩一类遮挡物品,那脸颊自然被寒意浸染得刺骨。虽说柏辰星手背温度也差不多,但是他手心是暖的啊!
偏生时寒还一个劲地贴着,死活不肯放手。眼里满是狡黠,直勾勾地看着柏辰星。
“放手——”
等温暖汲取得完毕,时寒终于放下嵌住对方的手。在电梯开启的一瞬,钻进去,手指虚空按着关闭键,作势要关门。
柏辰星来不及接上愤怒的情绪,转而又被紧张的心情冲昏头脑。直到真正回到家中,坐下准备提笔写字时,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忘记要找时寒算账的事。
梁晚惯例放下装着切好水果的圆盘,看自家孩子气鼓鼓的模样,实在是和儿时一脸委屈的脸庞重叠在一起,不由得停住脚步,问道:“什么事气成这样?”
“时寒捉弄我。”柏辰星告状道。
“他捉弄的还少?”
见温柔的妈咪并没有打算跟着一起谴责时寒的意思,柏辰星决定求人不如靠自己,定好小目标:“算了,下次我再还给他!”随后顺便又对梁晚提了去冲刺班的事。
梁晚闻言,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比起对于柏辰星主动好学的高兴,她的眉眼覆着隐隐的担忧。然而下一秒终换回平常的表情,转移话题道:“时寒呢?跟你一起吗?”
“时寒...时寒......”柏辰星抠着笔帽,“时寒不会去的。”
“为什么?”
“老师推荐,”说到这儿,柏辰星佯装轻松道,“名额有限。何况他总惹班主任不高兴。”
其实不是。虽然并未提交材料,但时寒已在系统那边挂了名,因此任何有关于竞赛录取的通道都自行关闭。他注定不可能和时寒在冲刺班相遇。也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车库时露出那样的神情。
“我好像惹时寒不高兴了。”
“因为什么?”
“之前参加的话剧社,眼下学校有活动,他们需要人手。”
突然想起自己并未跟梁晚谈及过学校情况,但对方一脸淡定的模样叫柏辰星生了不合时宜的好奇,他看向梁晚,“妈咪,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我去话剧社。”
“你小时候就喜欢登台表演。现在只不过是那时候的你又回来了。”
“那妈咪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和时寒一起?”毕竟他们可以称得上是形影不离。
“可能是因为你想给他留点空间。”梁晚放缓声音。她的目光清澈,仿佛清晨林间薄雾里的阳光。
柏辰星看一眼便不敢再看,只盯着盛放水果的碟。明明是想请教该如何让时寒消气,现在却像是被看穿了似的开不了口。好在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我该怎么做?”
梁晚收回目光,语气斟酌道:“也许他只是想让你多陪陪他。”
随后便看到自家孩子困惑的神情,难免联想到其幼时的臭屁形象。尽管自家的乖宝宝有意识减少了这一行为,但奈何回忆总是叫人猝不及防,终是忍不住手虚握成拳,掩嘴笑起来。
“妈咪?”
“咳咳——”作为唯一在场的家长,梁晚自觉要肩负起解答的重任。
然而说了那么多,透过柏辰星似懂非懂的眼神,不知怎的想起了远在荒星的柏昼。
她顿了顿,“这是你和他相处的模式,我做不了主。不过你这样在乎,他想必也能感受到。所以,按照你真实的想法来就好了。”
“真实的想法?”柏辰星默念着,放下笔。他看了一眼对面楼房墙壁上不断攀登的植物纤细的茎,转头,从果盘里用叉子叉起薄薄的苹果片,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