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给胖子徐玲悦完整行程表的人是电视台里的一个实习生,她正好给这档综艺节目做一些后台工作,打打下手。
实习生大学刚刚毕业,是梨木枝的忠实粉丝,有的人情感过于丰富就会变得极端。
三年前商场踩踏事件其实对梨木枝有一定的影响,但不大。
梨木枝本人的做法也相当体面,但就是有那么一群粉丝觉得自家哥哥是受害者!
这些事情都是陈飞去调查的,但是有些细节需要周谨言出庭。
看到恶人绳之以法固然心里痛快,但徐玲悦瘦的伤、那样的痛苦,又有谁来弥补?
他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徐玲悦就听出了里面细微的差别。
“周谨言。”
复杂的情感如鲠在喉,她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准确表达,只好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嗯,是我。”
“你……”
三年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即使是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却比之前淡漠的表达多了很多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徐玲悦有时候也很惊讶于自己的感知力,为什么就能这么精准的猜到一切真相呢?
“你全都想起来了?”
她声音发紧,周谨言也不遑多让。
两个人仿佛都很紧张,也仿佛都很别扭。
他看着病床上的人,突然想起拜伦的那句诗歌:
“若我会遇到你,事隔经年,我将如何与你招呼?以沉默,以眼泪”。
……
最终,徐玲悦什么也没说,无力感扑面而来,她慢慢地躺了回去。
周谨言想说些什么,后来发现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走到床边替她掖紧滑落的被角。指尖擦过徐玲悦腕间的纱布时,他听见她倒抽一口冷气,动作僵在原地。
“对不起。”他突然说,声音很低。
徐玲悦突然摸索着抓住他悬在半空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想逃。
“告诉我,凶手是谁。”
“是……”
他欲言又止,手上持续传来对方掌心的温度,这感觉太神奇了,他大脑几乎宕机,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徐玲悦又问了一遍:
“是谁?”
周谨言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说:
“有好几个人,主谋是胖子和谢雨桐,推你进天井的人是谢雨桐的妹妹谢雨欣,把你的行程卖给胖子的人,是台里的实习生,她是梨木枝的粉丝。”
“原来如此……”
“对不起。”
周谨言又说了一遍。
“别道歉。”
她感觉血液在飞速流动,绷带下的伤口又渗出温热的血,“告诉我,谢雨桐她们 ... 被判了多久?”
病房陷入沉默,唯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周谨言抽出手,从包里掏出叠好的报纸。
头版头条是综艺停播的新闻,配图里徐玲悦站在节目录制现场,嘴角还挂着得体的笑。
虽然电视台想极力压制消息,但是整个南城可不止这么一家媒体,总有人比你下手快,而新闻传播的速度也比你想象中更加迅速。
“故意伤人罪,三年以上。”他顿了顿,把报纸折到社会版,“实习生今天才翻供,她说有人收买她泄露你的行踪,给了一万块,多次审讯才松口,告诉警察那个收买她的人是胖子。”
徐玲悦指尖摩挲着报纸上自己的照片,突然轻笑出声。
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突兀,惊得窗外不知名的鸟儿扑棱棱飞走:
“所以不止是粉丝疯狂,还有人想让我永远闭嘴?”
周谨言无言,只是从对方手里把报纸抽了回来。
“周谨言,真好,我希望你永远活在能看见的世界里。”
她突然开口,这话让对方猝不及防。
恍惚间,周谨言想起那条新闻上的视频,徐玲悦双手染血,穿过人群,拿着麦克风站上舞台,像个女战士一样。
三年前,她披荆斩棘,伤痕累累的站在聚光灯底下,她真勇敢,所以越发衬的他软弱。
“你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你也挺累的,我也休息一会儿。”
她突然疲惫地说。
太多事情压在身上,一旦松懈下来,整个人仿佛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听到对方吓得逐客令,周谨言变得紧张:
“徐玲悦,我想起来了……”
他抓住对方的手腕,语气像个孩子。
“我知道。”
她答的淡淡的。
死里逃生过后,这些仿佛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不想追问周谨言恢复记忆的诱因,也不想听对方心里的复杂情感。
她感觉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
周谨言看着对方闭上眼睛,不想再继续说话。
无力感突然充斥在四肢百还,他想起了姐姐,想起了在国外的那段岁月,想起针头扎进血管里的冰凉触感,想起铺天盖地的炮火声。
难道说,自己要被丢弃了吗?准确的说,是又一次被丢弃吗?
这一切的一切,没人能给他答案。
人们都在自己的岁月里刻舟求剑。
周谨言逃不出那片带着血色的破败战场。
但徐玲悦早已想方设法拼命的追着光奔跑,黑暗从来就困不住她,什么都困不住她。
那些想折断她翅膀的人已经被送进了监狱,这一切都挺好的,多好啊!
可是,周谨言感觉他的女孩,好像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就算他想起了一切,就算他弥补了这三年的空缺时光。
那徐玲悦呢,谁来替她着想?
这三年的思念,这三年的辗转反侧,这三年的孤独……
他欠她的从来不是感情,而是她给他的勇气,走出黑暗的勇气。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声音干涩,徐玲悦淡淡的应了一声。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你让陈飞今天也先别来了,我一个人想静静。”
周瑾言只好答应,抬步走了出去,轻轻带上病房的门,刚好跟陈飞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