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千宁何尝听不出来曹氏话语里的阴阳怪气。
可她却明白,对她们,她是一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任是谁都会有防备心。可对她,她们却不是陌生人,而是在前世相处了数年的亲人,到最后也不抛弃自己的家人。
她对每一个人的脾性都了如指掌,曹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娘家原是商户,因小舅父是个不务正业的,这才能嫁进镇北侯府。因着大舅母是太子太保之女,身份比她高贵太多,府里没轻重的下人没少在背后嘲笑她,难免在心里处处爱与人计较,攀个高枝。
可她心却不坏!
前世陶千宁分不清好赖人,喜欢与三姨母陆香儿亲近,曹氏没少提醒她,只是年岁轻,总觉得曹氏在促狭自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可当陶千宁在外被人欺负时,曹氏却是没少出来维护她。
陆香儿陷害外祖父,她原本可以与小舅父和离,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娘家,按照律法,商户子不在朝堂争斗中,可以赦免。
可她没有,不仅说要生是侯府的人,死也要是侯府的鬼,更是在行刑那日将陆香儿的罪行骂了个遍。
她这张泼辣的嘴连陆香儿都怕,又岂是会绕过自己的人。
她这般厌烦自己,不过是觉得她私生女的身份有辱了侯府门楣。
陶千宁笑道:“婶娘最是会吃,替我们尝尝做得可还正宗?”
她笑起来时,脸颊旁的梨涡浅浅晕开,精致的水湾眉舒展开仿佛一湾溪流,恍得人眼前一亮。
曹氏看的发怔,原本堵在心里准备好的下句话被这一汪水冲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哎......”
一咬牙,接过陶千宁递过来的鱼肉,尝了一口,豪爽的说道:“嗯,好吃,你也快尝尝。”
原本要发作的陆安见此情景,收回视线,饭桌上的众人也像没发生过般照常吃饭。
陆雪看了看埋头吃饭的母亲,又看了看陶千宁,眉头紧缩:母亲这是怎么了,不是她说要给这丫头点颜色看看,就这完了?
陆远桥不时给她夹菜,陶千宁几次欲张口说话都被他打断,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询问朝堂的事情。
陆安早已放下筷子正在吃茶,陶千宁的眼神,他早就看到了。见她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饭菜可还合胃口?”
见陆安主动找她说话,急忙说道:“宁儿觉得甚好,大舅父给添了好多,今日用的都比在老家时多了呢。”
陶千宁的眼神看向陆远桥等着他接话,果然没有让她失望,陆远桥眼底带笑,“宁儿太瘦了,要好好养养。”
陆远桥见她特意提到老家时,忽得想到陶卓然眼看要考试了,“对了,我前几日去看过你哥哥了,听山长说他功课不错,今年必定能高中。”
陶千宁掩着心底里的急切,担忧道:“哥哥一直都很勤奋,只是不知道今年可还会有殿试?”
席上除了曹氏母女三人还有陆云晴,其他人在听到陶千宁提到当今圣上皆面色一变,各怀心事的停下手中的动作。
陶千宁注意到这种变化,侧头看向陆安,“外祖父,可是宁儿说错话了?”
陆安与陆远桥对视了一眼,在陶千宁的脸上盯了许久,“圣上身子不好,恐怕殿试要取消。”
“哦,”陶千宁有些失落。若是今年圣上不能殿试,哥哥的仕途是否会有影响?
难道是李子渊提前了动作?
如果能亲眼看到圣上,确认他的病是否与李子渊有关就好了,陶千宁突然生出了想要进宫的想法。
陆远桥以为她是担心哥哥,宽慰道:“宁儿不用担心,无论殿试与否,你哥哥的成绩都不会差的。”
他停顿了一瞬,补充道:“圣上的身体一贯如此,也不必担心。”
陶千宁抬头看他,她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神情这么明显的吗?
她探寻的目光让陆远桥有些心虚,一时闭了声不再说话,顿时席上静悄悄有些压抑。
陆云晴兴奋的插嘴道:“阿宁你不知道,每年会试前宫里都会举办诗会,哥哥每次都拔得头筹,他......”
陆云晴还未说完就被几个声音呵斥住,“住口!”“晴儿!”“不要说了!”
陆云晴被祖父和父亲冷厉的眼神吓到,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还是害怕的向林氏身边躲了躲。
陶千宁不解的看向出声呵斥的几人,脸上皆是她看不懂的恐慌和慌乱。她不解,表姐的话并没有什么错处,为什么他们会这般害怕?
陆安最先反应过来,目光中的慌乱一闪而过,转而露出和往日一般的威严,“圣上还在病中,一切聚会都是低调操办,以后切不可在家这般高谈阔论,以免招来祸端。”
林氏摸了摸女儿的手,“晴丫头以后要记住,不可再谈论与圣上有关的事。”
陆云晴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兴奋,怯生生说道:“女儿知道了,母亲。”
陶千宁原本还想问问自己是否可以跟着进宫去,可看这情形,也就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