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甫想了想从环灵空间里翻出一个手炉递给了李天观:“先拿着用吧,你看上去要结冰了。”
李天观抱着火炉,暖洋洋的热度像是沐浴在阳光中,他将脸凑到手炉上,银色的发丝有几缕搭在了粗糙的炉壁:“谢谢,它真的很暖和。”
片刻后,他们来到了暖阁,地府终年森冷,唯有这一处总是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温暖,到了暖阁,李天观终于感觉活了过来,他揉了揉僵硬的手臂和小腿,将手炉还给了免甫。
“谢谢你的手炉,我已经不冷了。”
楚令倒了杯热茶,氤氲的水雾遮盖了眉眼,显得情绪雾蒙蒙的:“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李天观饮了一口,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茶很香。”
元贞捏了块糕点,就着茶水细细吃着:“现在可以说一说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阎罗殿?”
李天观蹙眉想了想:“这是大帝的意思,我所知不多,本来我们正在暖云涧下棋,眼看着我就要赢了,他突然抬眼望天,一言不发拉着我就来到了阎罗殿,说实话,或许我比你们更疑惑。”
说着他叹了口气,语气却稀松平常,像是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只是可惜了我的棋,只差一步就要赢了。”
他握着茶杯,垂眼看着糕点上精致的花纹,情绪似有似无像捉摸不定的风,突然意有所指地说着:“或许大帝觉察到了什么,这才来到了阎罗殿。”
免甫元贞皆是不解:“这次游戏的剧本你们是看过的,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不知道的?”
李天观浅笑摇头,视线不经意般看向楚令:“或许是一些始料未及的意外呢?”
免甫和元贞并不想在这听谜语,两人吃完了糕点便离开了,整座暖阁只剩下了心知肚明却又乐于装傻的两个人。
楚令摩挲着茶杯淡淡开口:“听闻李大人生前是闻名天下的观衍师,可以断生死,言未来,堪破命运轨迹,找到最正确的那一条,如此......不知李大人有没有看过自己的未来?”
李天观微叹:“我的未来?楚大人有所不知,观衍者只观他人,从不自观,且不说这其中诸多限制,就算我可以一一略过,知晓自己的命运轨迹......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他笑着,细碎的光诞生自那双据说能够堪破万事万物的眼眸,那光每一次闪烁,都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千千万万,无穷无尽。
“倘若一个人从出生起就知晓了余生所有的一切,何时高中,何时嫁娶,何时乘风直上九万里,何时一步行错踏入尘埃,世人未知的死亡在他这却只是一个精准的倒计时,这样的一生未免太过无趣,太过孤独。”
“异类者融入不了普罗大众,短短一百年却如同永恒的枷锁,太过漫长......孤独的滋味,异常煎熬啊......”
“所以,你选择了来到这。”
李天观怔愣片刻,极其开怀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能明白。”
那双眼里的光炙热非凡,貌似装下了一整颗太阳:“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我选择了来这,而是命运选择了‘我’来这,祂要我来见证,构建现在和未来的桥梁,祂给予我的一切就是为了让我等到这一刻。”
“就现在,你我之间。”
楚令沉默片刻,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是我?”
李天观指了指地府常年不见日光的天空,嘴边是一抹淡然的笑:“因为祂看的到,过去,现在,未来,祂都能看到,就像画一张画,在落笔之前,祂就已经看到这幅画完成的样子,与凡人不同,祂的时间是闭环的。”
楚令也笑了起来:“我想我明白了,祂在未来看到了我,所以选择了我,就像祂当初选择你一样,因果既定,互为前身,所以那个时候,祂才会那般对我......”
李天观又倒了杯茶:“可现在,这既定的因果却缺少了一份重要的拼图。”
楚令偏头望向了暖阁外的酆都城:“那份拼图,我会在这里找到,对吗?”
“对,你已经明白了。”
楚令喝完茶杯里的茶,将瓷壶里余下的茶汤热了热:“貌似我应该走了。”
他晃了晃,余下的茶汤不多不少,正好够一人的份量。
他不禁轻笑:“不是说观衍者从不观己?你倒是将一切都算得明明白白,真是算无遗漏啊,李大人。”
楚令出了暖阁,身影融入阴森的酆都城,从这边望下去已经看不见了。
李天观没有起身,只是将瓷壶里最后的茶汤倒了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一杯,他轻轻吹了一口,面上没有多少表情,静静注视着泛起波澜的水面。
“观衍者从不观己......呵......祂又能奈我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