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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三十二回 湘江鸿云梅开二度 宝通灵玉赋逞捷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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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宝玉自笃知史湘云早日里不意捡得麒麟原是卫若兰所遗随身之物,每日只恨不得一早起竟忽刺里得了那卫若兰的音信,再只计较约见了。虽先日里门第有上下,却祖上意气相投,只未断交往。宝玉与那卫若兰先时觌面不过皆在礼制场所,卫若兰矜持有度,举足端方,嗔笑自封,只不可轻视,二人斯抬斯敬若即若离。卫若兰堪称得少年英雄一流人物,随身从人伺候总携一把精致宝剑,是个文武双全品貌极好的纨绔子弟,与之也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争奈不便随意私自出了园子,便只使茗烟往返薛蟠与陈子俊两处打听他。或有日应亲戚便宜,往薛蟠那里问了,见薛蟠对麒麟的话只不冷不热的,只得道出麒麟因伏卫若兰一段姻缘。

薛蟠听此只笑道:“偏你们这些人独有了荒诞奇闻,先时你和宝钗也说了金玉的,也一般没有了局,这会子只出了成双成对的金麒麟,又分了女儿公子的,又来弄鬼。咱们兄弟原不分彼此,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自然要助一助你。只有一件,”说此又停住,宝玉忙问何事,薛蟠道:“只如今那卫若兰早已取了妻生子,养了个姑娘。莫若你的麒麟佳话倒成了房里人去?你的那位另表妹我原也见过的,果然算得绝色,他二人倒是一对。倘卫若兰并无此意,又怎样去?”宝玉叹了,止他道:“你又说起胡话,只听风就是雨的,我只想早一刻得见了卫世兄,一处吃酒有了噱头可与罢了。原是史大妹妹捡得他的麒麟,他想拿回,便该还了完璧归赵的,若只摇头当了可有可无的,此事便止此可住了。才说因麒麟主了喜庆团圆的话,不过我各人的意思,原不与他人相干。我只承你帮我多留心他的消息,若可巧遇见或听了他在何处,千万记得极早告诉了我。”薛蟠乜斜了道:“你哄我呢,如此这里打了赌,若你为了另表妹姻缘便怎样,若只为还了人家的宝贝,又如何,先我二人议定,才有趣。”宝玉道:“我才不白白劳烦你费心呢,随你罢了。”遂只如此这般和薛蟠许下些话,吃茶闲话一会子,辞了往回来。进园里因思向他父亲处回话,便先至稻香村。

进门先往堂前,便见屋下李宫裁,尤氏,史湘云林黛玉芳官等俱在座,上前略回了才看了薛姨妈,又和李纨尤氏彼此问了好,便道见了他父亲。辞了出来,行至后院厦房,乃他父亲书房,进来只站回了,见无话,只辞了回来。

宝玉进屋,屋里几个人伺候宽衣,见宝玉换了家下衣履只临案坐了,献茶毕,使叶儿伺候研磨。宝玉慢啜枫露茶,翻看了案首卷册,又只离案往窗前负手站着,看了窗外修竹,复回坐了搦管略沉思了,便口里诵读了只录了纸上,写道是:

麒麟二对故人面

一番缱惓更两番

冰人兰心敢早偿

未知旧主还婵娟?

写完复检阅了,只叫蕊官来,因向他细嘱道:“到了怡红院,在外头先叫侍女出来接了,只说是我说的,另他趁着亲家奶奶出去时,再悄悄将我写给他主子的话只叫展放了妆台上,切记嘱他不要叫旁人瞧见了。千万千万。”蕊官应了“是”,只袖了稿便出屋的去了。宝玉不觉心里得意,又只如常临帖,才写了一半,便听林黛玉回来。

黛玉进门见宝玉迎出,且走进且道:“又有了喜事了。”宝玉扶他坐着,也一边坐下因问了,黛玉便道李纨尤氏二人专意来请安,竟为着官媒采征适龄小子丫头一事,因贾琏庶女芷箐已逾及笄之岁,故王夫人今日叫了一处商议此事。宝玉听只一笑,见门外又传饭,又问黛玉湘云可也一同下来了。黛玉吃茶,见问湘云只谑笑道:“你又问他,瞧着又是为了那麒麟罢了。想天底下哪里又有许多才子佳人,有几个金玉良缘的传奇呢。”说了只使摆饭。屋里几个人伺候盥手,宝玉笑道:“我也不多说了这话,等到了跟前自有道理。”

说话一起往桌边坐了始吃饭。宝玉又问李尤回去了不曾,黛玉略回了只在稻香村里,又有园中三花陪着在王夫人处同吃午饭。正吃了酒,又见藕官笑嘻嘻来了,贞儿等称了“姑姑”,问了好,藕官一旁站着向宝林请安,黛玉住筷看他笑道:“这会子不伺候你主子吃饭,又跑来,瞧着又欢喜的那个样儿,莫不是连你也报了,只等挑了好人,你便嫁了去。”藕官笑道:“便嫁人也定叫他来园子里一处,奶奶别不舍得我,我也不舍得离了这里的,奶奶只管放心。爷奶奶正吃饭呢,也不敢这里聒噪着。只依了主子命,给了东西便回去。”说话早将手里掖着的物什给了蕊官,又快速只使了眼色给他,蕊官会意便只递了宝玉收着了,宝玉只接了,忙便展开蕊官给他的稿纸,匆匆只一眼扫过,上写着:

新人好知旧人愁

岂为亲缘故是由

云开云散总关心

冰蟾款款笑闲俦

宝玉见此便知湘云那里已见了他给的句子,所以才回了此贴。黛玉早凑近看时,宝玉只欠身的掩了手里纸稿,笑道:“原是云妹妹给了我的,笑我无事忙的意思,你们姊妹心只一个样。你先别急着知道上头写的打趣了我的话,底下只叫你二人知道了我的手段呢。”黛玉笑啐了,坐着道:“我就知道你和云儿只到了一处,便生出事故来。我还不稀得瞧你两个的鬼呢,我只提醒你,别顾着顽闹忘了形的,也该防着倒惹了上头的晦气,到头来白费了工夫。”宝玉因向黛玉碗里搛了菜,称谢又笑催他道:“还吃饭罢。妹妹所言极是,正是该小心着,若有日好了,老爷再不为了这个恼我的。”说着话,一面早将史湘云的纸笺揉了掖进靴筒,只思到了该看时再使瞧了。藕官见他二人只争看湘云所写,早辞了去了。

一时吃毕,漱口净手坐了吃茶,只见润格芷箐三姐儿三姊妹结伴进来了,黛玉知他三个才由王夫人处吃了饭,顺路来请安。夫妇二人受了礼,黛玉命茶,润格便止了道才在稻香村吃了茶下来,又告了座皆坐着,宝玉见润格项上所佩戴那一挂金锁,便问起薛瑶,润格称了“父亲”,回了薛瑶早起家里来人才接回去,几日里便原过来。

芷箐略知今日王夫人闲话婚嫁之事,众人又瞧了他笑,便觉不自在,坐了一会子,便暗拉润格使去,润格因站起回了还往怡红院去,遂一起辞过,黛玉只使去了。

宝玉此时便向内寻榻只歪着,先看了书,趁困意只渐入午睡,五儿伺候盖了毯子,掩了罗帐出来,黛玉因另皆下去,只叫雪雁一起,轻声进出拿箱开柜寻不日芷箐出阁贺仪。宝玉枕上打了盹,辗转苦思卫若兰其人,思忖一回复至沉酣中去了。

原来彼时史湘云才回屋,忽妆台上只见了宝玉字迹,因觉旧怀有望,不由也提笔回了宝玉,自觉有了意思,便叫拿去给了使看,等藕官拿了几句纸稿领命的去了,忽又后悔起来,心里惭愧不已,等回来便只打听,细问那边里见了他笔迹情势,藕官笑回道:“宝二奶奶也赶着要瞧了奶奶写了纸上的话,宝二爷又只掩着,宝二奶奶到底也没瞧了什么,因见爷奶奶厮闹,只赶紧辞了过来。”史湘云听了方稍心安。

一时吃了饭,进里头向榻边歪下,顺手拿起金麒麟默对一时,又听姐儿来了,只掩了麒麟出来。姐儿几个请了安,依命坐着吃了茶,润格自与他妈叙话,芷箐三姐便先辞了去了。

润格因笑道:“初儿说了,义父又换了早日给他的那个金麒麟呢。”湘云道:“这也犯得上提起?只不许再说了麒麟。”润格见他娘似有心事,略坐坐,便辞过回房去了。湘云见无事,才要打发人请了黛玉平儿来打牌消遣,可巧李纨尤氏二人进了院,史湘云喜出望外,忙迎进屋请坐了,叫人拿茶来,尤氏便先道了来此摸牌顽。因渐近了秋日,天又复短,午后遣了闷只防夜里走寐,此本是历来惜福养生素习。故三人抹牌至晚饭时候,凭湘云早叫弄了饭菜一处吃了,又只接着抹了一回方住,丫头伺候盥手,史湘云请李纨尤氏吃点心,吃茶闲话会子,牌桌那里各人丫头数了了牌钱,独史湘云输了。他二人便谑笑道:“若总照着这个规矩,常日若闲了,这怡红院也好多来几遭。”史湘云只笑称了:“请还请不来呢,都天天来了才好。”说只他二人作辞要去,一时送了李纨尤氏至院门外,看着各自坐了各人车中,林之孝家的又命人送了他二人晚归,湘云看车去了才进来,屋里诸人伺候湘云洗漱了,入衾安睡,不提。

只说此日宝玉向贾政请安,进槛时见贾珍贾琏贾蓉贾兰贾环等皆在屋里坐着,见他来,蓉兰环只站起。宝玉回了贾政道是秦钟祭日,须往城郊那里烧纸祭拜。贾政便命跟前小厮奎儿跟着去。宝玉见这里有事,依命辞出,贾兰送了出来,宝玉阶下只使贾兰原进去伺候。带着茗烟李贵几个并奎儿,一队人上马出了园子,便赶马向城外荒冢处。

原来宝玉生性聪慧,自闻柳湘莲已逝,便忖到了尤三姐,只思未问了柳湘莲埋葬了何处,只可借了尤三姐坟茔,那年柳湘莲曾为了尤三姐出尘离了世的,往尤三姐坟茔致礼也罢了。

未料到了时,等茗烟往秦钟土茔烧了纸,自己炷了香,又使向尤二姐再送了纸钱,却一眼但见尤二姐坟茔近处却是新土堆起的大坟包,因好奇才一眼看了墓碑时,不禁怆然大恸,原来此墓碑上注着柳湘莲尤二姐夫妇之名,撰碑处只写着“二郎”两个字,宝玉已确此为柳湘莲之墓,想他至此犹惦着三姐,必然也是为了义气方慷慨赴死,柳湘莲即长眠此处,便此生再不得相见,又感念他惨痛死法,直如心也忽遭了刀剜了一般,半日伏碑哭道:“柳卿,宝玉来迟了。”哀伤半日,只不能尽诉了恋怀惜慕由衷,遂一任痛楚怜伤落泪不止。心知不宜久留,起身命茗烟摆好托盘,往盘内献了酒肉香炉双烛,又使退一步倾了包裹内纸钱,待秉正手持了三根线香,见了纸钱焚烧起火焰,又忍不住眼中滴泪。只哭道:“二郎,宝玉晚送你一程。”哀哀擎香揖炷了炉内,李贵一旁上递酒杯,宝玉双手端着,往坟前祭撒了一杯,再执杯只合泪诵道是:

柳自风流,潇竹潇隽,傲世孤标。更有莲者,出化之葩。君风尘耽耽,侠骨丹心,肮脏于污淖之世,实则温玉冰蟾难骥犬宇之貂尾,故君只携眷侣双双飞升而去矣。今撒手绝寰之夕,君不见日月无光,天地苦雨凄风,则神明焉不感知君之罹难,焉得不与浊玉之方寸共悲也哉!至此,始知涕泪源于肺腑,痛由此开,戚泪深储心田已期倾洒君卿,惟泪眼妄忆容颜,迷弥不绝矣。

念罢,洒了杯酒,复端三杯,又退后半步,不顾脚下灌木杂根羁绊,只复揖了,茗烟早伺候将白纸向着展开,宝玉看着亲笔所写,口里念道是:

湘柳共芙蓉

堪堪画中情

怡红映快绿

芳华镌杰英

净骨孰争洁

柔肠何瑟鸣

香魂脱凡世

然然太虚境

瑶台麾碧阙

戚愁愍浩生

仙凡归来去

昙花因自羞

宝玉日生尘

羡君独枯荣

肝應贲清泪

化霖蔚丹青

惊鸿劳一顾

相看不厌睛

吟罢,祭洒了杯中酒,仰天一叹,珠泪滴襟,乃铭涩契阔天涯生死各方只太过无情。只又点了三杯,茗烟依命将白纸悼词也往纸钱上使燃了灰烬,宝玉方告别,恨恨心才命去时,忽听人声道了:“好一句相看两不厌!”倒唬了一惊,扭脸寻声看时,早见一人由大树后闪身走出,只看来人一领青缎刺绣长袍,珈蓝束绦,上着倭缎折枝绣排穗短褂,足登雪底弹墨短靴,项上绶丝带后托一袭藏青绸挂纱里黑丝滚边套彩绣御风斗篷,款步摇风。顶戴巾帽又叫斗篷兜风帽遮着额角,面似朗月,身量秀颀,怡然双手背负,话落早尤然慨笑,更见眉目温醺靥致持雅,薄嗔犹醉。

宝玉愣看之下,只又揉眼,半日复仔细看了,不由惊喜道:“是卫世兄,原来是阁下!宝玉正思见你呢!”

此来者正是卫若兰,卫若兰点头,二人走近只见过了,卫若兰道:“听宝二爷辞悼,愧不敢上前。倒要附骥宝二爷一番肺腑悼阕,先容为侠士上炷香,下来你我二人可往冯世兄府中叙话。”宝玉点头让过只一侧站候。

卫若兰接了从人燃好的线香,对着碑揖了三揖,往香炉里炷了,随侍早依命跪了焚烧拿来的纸马箕斗。卫若兰亲手往茶盘内摆放几样果点,只等一堆烧纸燃尽,方又祭洒了酒水。宝玉一旁看着,只又惊又喜,只叹柳湘莲归息了此一方土垅,竟此刻助成了他心心念念之人得了如此巧遇,不由感极泪下,正使袖抹拭,卫若兰礼罢转身看了,早伸手抚了宝玉肩道:“人七情有渲其一则幸。悲怀可释,亡者伤者彼此两两相安矣。礼尽,该离了,也好请亡人清休。”宝玉点头,二人道了请,默然走远几步,小厮早递上马鞭,遂各自上了马,只绕踏荒冢草径。

宝玉马上只扭脸笑道:“原来卫世兄也早结识了柳二郎的。”卫若兰叹道:“非也,上日与冯世兄同桌吃酒,偶听了此人,只夸了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1,也听了柳义士殉情离尘佳话。只……正要认识一番,不想却……嗳!”言罢只望天一叹。宝玉只道:“卫世兄但凭他人口说了传奇,便倾诚悼念拜祭一回,实另敬服。卫世兄果然真性情中人。”卫若兰道:“也非全然,方致亲身祭扫。”宝玉更要细问他,忽怆惑他父亲苦心,只得罢了。见卫若兰神游色驰,只连连回头三顾。暗忖若他二人早相结识,未知他今日坟前又是怎样景况的。正思忖间,马蹄已上官道,二人相视颌首,遂加鞭策马只飞奔入城。

见了城门,宝玉只向卫若兰道:“卫世兄先往冯府,宝玉即刻跟来相会。”见卫若兰听只点了头,便扬鞭催马先进了。一时进了大观园,只忙忙来申见他父亲,至稻香村门口,丫头见问只回了是往贾珍处去了,正暗自庆幸,又一转念进见王夫人。王夫人原不知贾政权术曲衷,听宝玉道了才谒祭回来,又有冯家遣人来请去吃酒,见他坐也不坐只道要走,便嘱了只使去了。宝玉在屋门口只向丫头留话往黛玉处回了他往冯家去了,一出了稻香村便只上马的向冯紫英处来。

谁知内里薛蟠早会了一处,听报宝玉到了,先便迎出,宝玉因见了他只暗暗镫里跌足,下马又见冯紫英出来接,只拱手请了同进内院。至书房,果然看是卫若兰赫然在座,又有陈子俊,沈琼早也聚此。屋当中早备了一桌丰珍果馔酒飨,见来皆起身彼此见过了,相请落坐。

冯紫英命拿茶来请宝玉吃了,大概说了才听卫若兰道是他二人只荒冢处偶遇着了,说着话冯紫英只安席使皆往酒桌前坐着,屋中只两个近侍伺候斟酒添茶。

宝玉执起满杯只站起,笑道:“早日里一处对酒,只以礼面世交之谊,莫若思君迟迟,终得恍然觌面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我只独领此杯,又只怕一杯难尽慷慨,今日少不得一醉方休。”说只仰面吃尽。惹得众人纷纷感叹他说的“思君迟迟”又“一杯难尽”,皆站起的饮了,又相请的坐着。卫若兰笑道:“在下也因点琐事,有半年光景也不曾与诸位同庚只会面,宝二爷才说的,也算得我心声。容我再吃了此杯。”宝玉笑道:“卫世兄心声所向在于这里诸人,而我却只对你。不如我请卫世兄干了。”沈琼便道:“才来便听卫兄提了宝二爷,等见了,也只你二人亲香,如此今儿我等甘愿陪着二位只尽兴。”宝兰只得道了“岂敢”“惭愧”,又向桌上敬了一杯。冯紫英吃了,拿杯使侍酒的注满,笑道:“今日我幸邀的齐全,我当自饮一杯,谢过各位不弃赏光。”陈子俊笑道:“多承冯爷青目,我等恭敬不如从命的只搅扰一回,披冯爷盛情,荣幸之至。”冯紫英笑道:“彼此彼此。诗云,人生几何,我倒要说生有几醉不为多。”薛蟠道:“有几醉?哪个还细数去?这话糊涂。”惹得皆哄笑了,只得拿杯请了薛蟠同吃了。

冯紫英请了拿筷,笑道:“薛大爷才又说了麒麟,倒听了没头没脑的,问了又道只须向宝二爷请教,今儿既有此祥瑞彩头助兴,不妨说来听听。”宝玉听了只拿眼暗觑一回卫若兰,见他听了麒麟并无起色,方只放了心,便先自饮了,笑道:“此位陈兄那日在薛表兄家里一处吃酒,只说了若兰世兄曾遗失过一枚随身的配饰,原是脖上戴的赤金文彩的麒麟,近日敝舍有人幸于家园中拾得何麒麟,故只打听卫世兄,也可使物归原主的。”

卫若兰对面坐着,听了摇头,笑道:“一个小玩意,俗常之物,持此者不知有多少呢。宝二爷只道捡了麒麟,在下却非敢妄断此麒麟乃彼麒麟了。”说了,早拿杯请了道:“教二爷费心了,请!”宝玉忙一口吃尽,卫若兰笑道:“二爷又何苦饮了满杯,”宝玉笑打断了道:“卫世兄随意即可,原是我央了这里人打听你,好容易得见,我心愿已然成真,原该多饮,卫世兄只免了计较罢了。”卫若兰听只哂笑了,又与近旁沈琼说话。薛蟠此时也要插嘴,只拿杯请卫若兰道:“卫世兄原怕遗失了,往你的麒麟上早早刻下名姓的,才得有这话。”卫若兰听此暗自惊异,只与薛蟠吃了,听宝玉道:“薛表兄所言正是,卫世兄麒麟现铸刻着卫若兰单姓卫字,非你还有旁人不成?”未若兰点头,因说起早日里原进了大观园,又与冯紫英比过拳脚工夫的旧话,拿杯先吃了,笑道:“如此说来,倒要先谢过宝二爷。宝二爷惠敏般若,洞若观火,又宅心洒脱,真真不同于他。为若兰寄名福宝只煞费了心思,如此苦心周折,另若兰愧不敢当。”说着话又只吃了一杯。宝玉见薛蟠又张口欲说,早使脚暗触碰他脚示意噤声,薛蟠讪笑止了说话,只举杯请了,众人随意散吃品果馔听闻。

宝玉笑道:“拾得卫世兄麒麟者,乃家下至戚,卫世兄若取回,只怕得要当面呈谢呢。”几个人听此点头,道:“这个自然,何必再说。”冯紫英才出去进来,复坐了因问了,薛蟠说了一遍,冯紫英便道:“既是二爷眷亲,今日何不同来此,也省的费事。”宝玉笑道:“我见了卫世兄只是凑巧而已,也不及叫了他来。只先这里说了,早晚须是完璧归赵。若卫世兄要及早的取回那一枚麒麟,我也好回去告诉了。”陈子俊笑道:“还是二爷理论不差,麒麟便是这样儿罢了。接下可该领酒凭了手段的。”冯紫英听了只命人添菜拿酒,便要制了酒令。

只卫若兰说话谈宴,心下只叹麒麟还巢实可庆幸,二则因思宝玉风雅诗礼一脉,为个不起眼的配饰,却做的如此动作,只道送还麒麟,却难禁或有下情,思此恍惚突怆心头一事,自知失态,才应人声而拿杯呷了,方欲说话,却见宝玉端杯站起笑道:“因家严巍莅,实是惭愧,望恕我竟不能终席延赘陪了尽兴去,我只独罚三杯。这就要辞了这里家去回话。”说完早干了门杯,等杯中复注满,才拿起,只见卫若兰站起道:“既是世伯严矩,还须少吃了酒使得。莫若我只代宝二爷领了下剩两杯,权且为宝二爷道乏,先略表点子谢意。”宝玉喜不自禁,早拱手谢了。卫若兰接连两杯下肚,又张手作请,宝玉离座复辞,诸人拱手相请了,冯紫英使他几个原坐着,与卫若兰亲送至大门口,见宝玉上马又拱手的别了,方请了进来。

这里众人只行令吃酒,一时又叫来两个妓女作陪。几个人又因麒麟的话独对卫若兰轮番拇战一回,又叫那两个年轻歌姬只弹唱助兴。至散时,卫若兰已大醉,此本属平常,也不消多记。

单说宝玉这头回来,值贾政也才由贾珍处回了屋里,与王夫人坐着说起贾珍今日的话,见宝玉进来垂手侍立,因思府第望兴之庆,使坐了,听王夫人问话,宝玉只站起谎称道:“原是薛蟠表打发人诓我只往他家去的,所以坐了会子,便回来回话。”王夫人只使原坐着,靖文拿杯上来,宝玉见未使去,只握杯陪坐等着。

贾政吃了茶,捋须笑道:“兰儿果然不负了家风宗绪,为官时限政绩卓越,”说此只拱一供手接道:“承蒙北静王爷率一帮资望业深侯爵立案进谏,只为当年世袭突遭蠲陷一事秉义直言,果然众口铄金是不错的,我只叹那些人不啻为仕林之法眼,圣君之肱骨。今日珍哥儿请去家宴,爷几个也详谈了此话。据我想来,若照此情形,早则年关,迟则孟春,便是祖宗世爵光复延泽之时”说了满面喜气又叹息。宝玉一心念在金麒麟,听此也只诺诺不知所云才是。

王夫人早以帕拭泪,道:“早说那回抄了总不知何故,到底又不曾僭越了哪里,原也为应着今日,这又不是造化弄人是什么。”贾政看王夫人道:“妇道人家,竟只会絮叨。有了今日,你还怨望起来不成?”王夫人吃惊道:“原是我听了这个好话,一时心里堵住了罢,竟道了村话不是?”宝玉只等见他父亲摆手另去,忙便起身的辞过,退步门边转身出槛,才下阶又思折进再问了世爵的话,却又止了,只出了稻香村往回。

一路上目及周遭景致,忽觉迷返的,心知乃为才听了将迁居前房正院的话闹得,只摇头叹了。思起重返敕造爵院之雕梁画栋重门绣帷正经豪堂庙宇,便突觉斯园穿凿堆砌之技艺工夫,风水再度轮回,只另懵懂,不觉闷闷的。

猛抬头,又见青竹齐天,竟似扑面而来仰天蔽日,森然俯瞰映蔽着一溜粉墙只窈窕逶迤伸入两边不见,当中洞开红漆院门,门额上嵌着写了“潇湘馆”几个隶书斗方大字牌匾半隐在门檐内。宝玉乜瞧匾额半日,自言自语道:“我竟拿了书馆当家了么?”因扭头瞧见那头怡红院在前,方思起麒麟来,因叹气进来。

黛玉正屋里支了绣架,园里几个姐儿正围着看他刺绣,黛玉边针黹边向他姊妹说着如何落针收针,听宝玉回来,只住了手。润格芷箐三姐薛瑶几个早向门边站着,宝玉进屋见了姐儿几个道安,只堆笑点了头,也不说话,因自顾向里间去,五儿早挑起珠帘。见宝玉进了内里,黛玉不及理论,才叫润格等坐了,使拿茶上来,他姊妹互对视一回,便辞了要去,黛玉跟出,见去倚门嘱了,回身进来只赌气往那头长椅上歪下,拿起一旁绣墩上的书览看,且看宝玉如何。

须臾见宝玉原出来,向椅上坐了,叫了茶吃,又取桌上糕点往口中只填了半块,因看窗边绣架,道:“再过些时候,妹妹也不必劳神弄这劳什骨子去。”黛玉尚不知世袭的话,见宝玉吃了酒的,只叫人拿家下服饰来伺候的换下,嗔了道:“瞧你又是闷闷的样子,必是为的那个麒麟的缘故。”宝玉乜斜了眼看他一回,却不说自往书案前坐了,唤了使叶儿伺候研磨。黛玉见宝玉又始临帖起来,自往椅上坐了执杯吃了茶,叫往香炉里填了香,也不说话,只示意双儿拿了褂子来伺候穿了,便出屋往史湘云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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