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兆表情有一刹那的恍惚,以至于他就站在虞姝面前,但是沉默将近五分钟。
在这期间,虞姝只是淡淡笑着。
若不是她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轮椅,只怕连星星都会以为,宇宙这一刻的时间没有流逝,它们并没有自转公转,也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陨石,而变得满身伤痕。
好在,言兆训练有素。
五分钟的时间,足够让他从震撼、不可置信的情绪中抽出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极轻:“星薛?”
“是我。”虞姝坐在轮椅上,适时咳嗽两声,“但又不是我。”
她笑了笑。语气无奈:“星薛已经死了,不是吗?被艾福伦家族的人,亲手害死的。”
她直直地望着言兆,仿佛两人是无话不可说的亲密同伴:“现在的我,浑身病痛,在宇宙里面流浪,躲躲藏藏,怕被人发现。这么狼狈又可怜,说我是星薛,又有几个人信?”
言兆视线猛得睁大。
他看向虞姝的腿:“你的腿?”
虞姝淡定:“废了。”
她温柔而冷酷道:“我现在,成了废人。”
“怎么会……”
“怎么不会?”虞姝打断了言兆的话,她没有太多功夫,来听言兆个人心里独白,“这不就是你们想做的事情吗?废了那么多功夫,先是罗鑫、又是梁书,杀了那么多不该杀的人、死了那么多不该死的人,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让我去死吗?”
虞姝慢悠悠笑起来:“现在,我在宇宙层面确实是死亡状态,怎么你看起来,反倒不满意呢?”
“这不是我的本意……!!”言兆往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虞姝,却又在看见她双腿的时候,停住脚步。
“不是你的本意?”虞姝冷笑连连。
她视线冷酷,带着浓烈的恨意。
“那我问你,罗鑫是不是你们杀的?”
“不……”言兆下意识地否认。
虞姝面上的恨意几乎快凝成实质,让言兆不得不后退两步,“我的意思,不是我想要杀地。当时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为了艾福伦家族工作,他们给我安排我就去做……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也又在忏悔……”
“呵。”虞姝冷笑一声,打断了言兆的“忏悔”。
她视线冰冷,继续问:“梁舒的星球,是不是你们炸的?”
“我……”向来冷酷无情的言兆,现在面对虞姝这般逼问,表现得居然想是个才出茅庐的三岁小孩,慌张无措。
虞姝步步紧逼:“你只需要说是,还是不是。”
“……是。”言兆面对虞姝,败下阵来。
“好!”虞姝冷笑:“梁舒明明是艾福伦家族一手扶植起来的人,却莫名其妙被杀害,言兆,你为艾福伦家族工作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我当然知道!”言兆陡然清醒许多:“所以我离开了艾福伦,我没有再为他们工作了。我知道,他们是手上都是血的刽子手,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将自己帽子往前送:“你看,这事陆战队的徽章。我现在是陆战队的军人,接下来,还会和詹利斯竞争陆战队长官的头衔,我已经改邪归正了,我……是想要变好的。”
虞姝却只是冷笑。
“改邪归正?你改邪归正能够有光明的未来,那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呢》他们就活该死在太空里面,当一片太空垃圾?”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从始至终,只想到了自己。”虞姝冷冰冰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言兆被虞姝犀利的抨击,逼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身形不再挺拔,甚至带着佝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虞姝看着言兆,缓缓一笑:“你可以自首。”
言兆身形微顿,他下垂的脑袋不可置信地抬起,眼里分明是诧异。
“自首?”
“对,自首。”虞姝笑着说:“你可以去揭露他们的罪恶,你是艾福伦家族的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你手上绝对掌握着许多艾福伦家族的密辛。”虞姝声音带着蛊惑,“只要你去自首,说艾福伦家族为了发家,究竟都干了什么事情,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你将全部的证据呈现出来,你只需要放出对你有利的证据……至于那些曾经参与过的事情,只有死人能站在你对立面与你打擂台。”
“你是说,隐瞒我杀人的事情,将一切都推给艾福伦?”
“不,我的意思是说,完完整整的呈现。”虞姝立即改口:“我刚刚或许表述的不够恰当,我想说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为艾福伦家族干事,所有人都知道你只是个执行者,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来自艾福伦家族的指示。在这种情况下,你不用畏手畏脚,直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放出来,你知道的,现在的人并不愚昧,他们可以通过那些权贵迷惑性的语言里面,看见事情本质。”
虞姝说:“你如果真的想要苦海回身,你应该这么做。”
“……如果我这么做,你会原谅我吗?”言兆的视线,直勾勾望着虞姝。
眼神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姝笑起来:“我会原谅每一个人,只要他是真的在悔改。”
她的视线温柔而包容,似乎刚刚浓烈的恨意,不过是错觉。
她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言兆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身躯渐渐挺拔,面容变得坚毅。
唯有那双不敢看虞姝的眼睛,死死落在虞姝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
他说:“好。”
“我会去控告艾福伦家族的种种恶行,我会告诉所有人罗鑫、梁舒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虞姝听了,慢悠悠道:“可是这只能撼动詹利斯,对于殷——这个信息部部长,似乎影响不大?”
“不。”言兆缓缓摇头,他嘴角扯出一抹快意的笑,里面带着几分恶劣,“他的信息部部长的位置,太脆弱了,都不需要我控告什么。”